民警隊長詢問黎縱要不要進去聽,黎縱的視線穿過玻璃,落在余霆略顯蒼白的臉上:“不用了,我在這兒就行了,把門打開。”
“好的。”民警隊長把門板打開了一條二十公分的縫,裡面人的聲音頃刻漏進了走廊裡——
“你當時在配電間裡做什麽?”
“外面人太多了,我擠不過他們,配電間裡安全。”
“可是現場發現了炸彈,你躲著不走不是更危險嗎?”
“我當時不知道有炸彈,大家都在跑,我以為是其他類型的恐怖襲擊。”
“配電間裡只有你一個人?”
余霆的聲音毫無起伏:“嗯,只有我。”
民警刷刷地記了幾筆:“可是我們執行任務的區警說配電間裡有人在吵架,這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余霆微微停頓,“你們不是搜過了嗎,裡面沒別人,可能他們聽岔了。”
…………
筆錄很快做完了。
余霆起身拿起外套隨意搭在臂彎裡,把椅子推回原位,出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黎縱。
余霆並不詫異:“你來了?”
黎縱一點頭,也沒多問,扯過他臂彎裡的外套,一抖,往他肩上一披:“外面在刮風,已經下雨了,涼。”
黎縱的臉色不太好,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黎縱生氣時就是這幅樣子,冷著臉不發作,直到上車他才問:“你去華融製藥的發布會做什麽?”
余霆看著落在擋風玻璃上細如砂糖的雨點,清淺地歎了口氣:“之前沈棟給華融製藥做過法律顧問,所以我過來看看,本來以為庭審結束前能回去的,沒想到突然發生這種意外。”
黎縱冷著聲線,伸長了雙手給他系上安全帶:“你下回去哪兒之前跟我說一聲,你的電話為什麽關機了?”
果然,黎縱就是在生氣。雖然他語氣沉穩,語速均勻。
余霆老實交代:“我的手機被人群踩爛了,對不起,你幹什麽?”
黎縱突然扯開他的衣領,余霆領口下有一條三厘米長的傷痕,傷痕很淺,只是劃傷了皮膚,有一點隱隱見紅:“怎麽弄的?”
余霆輕輕撥開黎縱的手,拉好領子:“不知道在哪兒刮傷的,沒什麽感覺。”
刮傷?
黎縱在一線混了這麽多年,是刮傷還是利器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余霆的傷口平滑,皮膚的切口利落乾淨,明顯就是跟某種極其鋒利的刃具觸碰所致。
黎縱想要追問,一轉頭就看到余霆側著頭,他在看窗外的霓虹燈,橙黃的光透過車窗朦朧地灑在他一側臉龐,讓他一半趨於明豔,一半流域陰暗。
話到了嘴邊黎縱沉默了,知道為什麽,余霆的反應和態度讓他覺得有些陌生,雖然余霆並沒有撒謊,沈棟確實做過華融製藥的法律顧問,但是華融製藥的法律團隊換血的速度很快,除了團隊核心的幾個金牌律師,其余的邊緣人物經常更換,而且華融製藥是市優秀企業龍頭,很多初出茅廬的律政新人都擠破了頭搶華融這個跳板,沈棟只是眾多激流勇進的人之一,警方起初也篩查過沈棟和華融這層關系,已經完全排除了這條線,個中細節余霆也是知道的,他為什麽這個時候還要去關注這場發布會?
余霆絕不是會做無用功的人,他在庭審那麽重要的時刻中途離場,不可能是單純好奇沈棟和華融製藥的關系,而且……
而且余霆對黎縱說謊了。
黎縱從剛才的筆錄內容中基本能還原當時商場裡的情形,余霆說自己當時是因為害怕恐襲才躲在配電間。這話糊弄那幫民警還行,但黎縱太了解余霆了,他不是那種會主動避讓危險的人,當時配電間裡應該是另有內情。
可是黎縱能直接問嗎?
黎縱發動引擎滑進主乾道,用余光打量副駕的人。余霆目視著前方的道路,表情淡淡,看不出什麽情緒,脖子上那道劃痕尤其扎黎縱的眼。
其實受傷的不止余霆,黎縱也傷了,左手手掌心還纏著紗布,可是余霆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
余霆平時不會這麽無視他。
黎縱更加確定余霆不對勁。
可是余霆想要隱瞞的事,黎縱就算問了他也未必會說,就像當初在沸水塘時,黎縱不知道費了多大勁才把他的嘴撬開一丁點,余霆這個人喜歡什麽都憋著不說。
但是黎縱還是開口試探了,語態故作打趣:“聽小蔡說你是跟著龍局離開的法院,你不會是在跟蹤龍局吧?”
余霆一臉正經:“哪兒有。我就是一時興起,覺得沈棟和華融製藥這條線可以再觀摩觀摩。”
黎縱衝前面的車屁股按了幾下喇叭,斜眼看他:“剛才區警說商場的監控裡發現了疑似邢卓的人影,你沒遇見他?”
“沒有。”余霆目不斜視看著前方,“都說了是疑似,也不見得真是他。”
“嗯。”黎縱迎合道,“說得也是,邢卓現在應該正拚命躲著,怕是不會來這麽熱鬧的地方。”
余霆:“………………”
黎縱用了很長的時間等余霆接茬,期間過了三個路口,兩個紅綠燈。
沉默突然在車廂裡肆虐開,黎縱看似平靜地打著方向盤,心裡已經翻江倒海到炸了,余霆卻是在真的平靜,黎縱聽到他微不可查的呼吸聲,目光輕柔地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