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縱從幾十張照片裡挑出了幾張角度刁鑽的,翻來覆去看了很久,余霆還以為他看出了什麽端倪,結果他啪地將照片往扶手箱上一拍:“你就為了這些照片把自己搞得跟要飯似的??”
小蔡坐在後座正中,在黎縱的臭臉下全程不敢大喘氣:“他當時在車前轉了很久,我問他是不是有事,他……他還拿這東西砸我……”
“所以你就一股腦衝上去,跟人家在大戰幾十個回合,最後還輸了?”
“沒…沒輸…”小蔡一臉委屈。提到這個他就回憶起被街道辦三個同事按在地上摩擦,眼睜睜看著對方從視線中越跑越遠的全過程,心裡別提多憋屈。
“這人腳程比你還快?”余霆忽然問。
小蔡立馬嗯了一聲:“我看不清他的臉,一直追問他是誰,他怎麽也不肯……”
黎縱把牛皮紙口袋往腦後一扔,小蔡眼疾手快接住袋子,發現袋子已經被裡外翻轉了一面,袋子內部用鮮紅的油性筆寫滿密密麻麻畫滿了血字“S”。
小蔡雙眼圓瞪:“這是!”
這個字符中間不連筆,尾端收筆微微上翹。
這符號可大有來頭,在十年前那場“低價毒品熱潮”中它是正義的代名詞,在民眾心目中的神聖地位甚至超越政府和警方,被認為是比法律更公平的存在。在國家近十年來的打壓和清除下,這個字符已經基本從大眾視野中消失,但對警方來說這玩意兒再熟悉不過了,包括小蔡。
余霆細看了許久:“上回在譚山收到的關於王辛玄的情報也是教化場傳來的吧?”
“嗯。”黎縱一點頭,把循環風的風量調低了一檔,“都是些愛管閑事不怕死的,自稱什麽新社會正義力量,搞這些亂七八糟遲早把自己的小命給交代了。”
他說著打開置物箱,像丟垃圾一樣把一堆五花八門的照片往裡面混亂一塞。余霆頓時:“哎……你怎麽不看了?”
黎縱發動引擎,一腳油門滑進主路:“警方不鼓勵這種作風,要是人人都能越過法律執行正義,那跟原始社會有什麽區別?”
這個道理余霆當然明白,法律是道德人性的底線,任何試圖凌駕於法律之上的東西都是違法,可是教化場向警方輸送的信息確實從來沒錯過:“他們是循著你的車牌號來的,這麽做一定是有事情想告訴你。”
黎縱:“他人都來一趟了直接寫封信給我不是更直接?那些照片一看就是生手偷拍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奸夫的臉完全看不到。”
“奸夫?”余霆不明白他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舉止親密些就是奸情?
黎縱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車流,連超了好幾輛私家車:“照片裡那女的就是本市華融製藥的嫡公主常祈,綝州名媛圈的扛把子級人物,別看她現在徐娘半老,風流著呢,她老公就是綝州第一贅婿,現任華融製藥的二把手,你上網搜一下就知道了。”
余霆立馬抓了重點:“照片上的男人不是她老公?”
“她老公比她小十四歲,據說是從華爾街挖回來的璞玉,長得跟韓流小明星似的,照片那男的看著少說得有四五十歲,不是奸夫是什麽。”
余霆想了想,怎麽也無法將名媛出軌跟何家命案聯系在一起:“華融製藥和京西有什麽關聯嗎?”
黎縱在這問題上猶豫了一下,道:“這次跟京西善建有關系的大到上司集團,小到分銷門店,都被扒出來徹查了好幾遍,名單裡面沒有華融製藥。”
也是,一家是做生物科技的製藥公司,一家是和鋼筋混凝土打交道的建築企業,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
黎縱看他想得入神,伸長了手掐了掐他的臉:“這種花邊新聞吃吃瓜就行了,刑法裡沒寫搞外遇犯法,咱們管不著人豪門闊太太的性福生活,而且這不一定就跟何家案有關。”
不一定?
黎縱一向都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這種光憑一己直覺就下結論不是他的風格。
從剛才余霆就覺得他有些古怪,盯著那些照片半天不吭聲,一直把余霆的發問往雲淡風輕的邊緣扯,說話猶豫,眉心緊縮。
一定有問題!
余霆直挺挺地盯著黎縱的側臉,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
車內的氣氛一下子詭異起來,小蔡在後座全然不敢吱聲。
黎縱轉頭看了一眼余霆,又迅速擺正視線看前方車道:“你怎麽這麽看我?”
余霆歎了口氣,移開眼去:“沒什麽,只是在想該不該追問,畢竟你不願說。” ??黎縱壓著車速,轉入慢車道,扭頭看到余霆正望著窗外,快速閃過的燈光從他臉上一道一道地滑過,平靜得讓人感覺莫名遙遠。
黎縱用最快的速度思考了余霆想追問什麽,然後老老實實和盤托出了:“我沒什麽不願意說,我只是覺得這事情十有八九沒那麽單純。”
余霆看過來:“??”
“你想想,過去教化場的情報都是由各種途徑直達警方手裡,無一例外,為什麽這次單單給我送來?”
黎縱指了指副駕頂上的擋光鏡:“那是之前關於華融製藥的報道。”
余霆從擋光鏡後邊拿出一份報紙,日期是四月中下旬,正是他離開綝州去沸水塘之前那段時間。報紙的頭版頭條就登了華融製藥被市政委評為“優秀先進集體”,且所生產的新二代流感疫苗正式推進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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