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寧險些撞到他身體,急急刹住,“我怕你等。”
說完自己先低下頭。
視角向下,只能看見韓岩的腿。筆直修長,大腿隱隱顯出些線條起伏,大約是因為不用上班,所以沒穿皮鞋,而是穿了雙德訓鞋,板正斯文。
那雙腿停頓片刻,反身朝車門走去,“上車。”
他點點頭,亦步亦趨。
—
晚高峰,一路塞車。
韓岩被路況弄得心情不大好,不過安寧不著急。
“你這次來,是明天回去嗎?”
“嗯。”
“今晚住哪裡,還是上次那家酒店?”
“嗯。”旁邊的車一擠,韓岩差點擦上,沉著臉道,“查查有沒有別的路線。”
安寧喔了一聲,聽話地拿出手機,不過查得心不在焉。糊弄了兩下之後,小聲開口,“別的路也很堵誒,要不就這條吧,沒準兒過了這個路口就不堵了。”
韓岩沒再說話,那就表示同意了。
他開車很專心。其實他做什麽事都像他這個人一樣,一板一眼,嚴謹專注。如果不是有喬嶼那麽個不靠譜的朋友,大概一輩子也不會認識安寧。
路途漫漫,安寧大著膽子,靜靜地看著他。
但韓岩總歸要看後視鏡的。導航播報前方還有一公裡擁堵,他打了一把方向盤,問:“我臉上有字?”
“沒有,就是……”安寧笑了笑,斂起眸,“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的後半句,永遠都是很想你。
冬天黑得早,夕陽已經露面,暖橙色余暉從車外映進車內,照在他臉頰上,含蓄又柔和,多情又脆弱。
韓岩沉默片刻,抬頭按下頭頂的燈,“最近怎麽樣,聽你聲音像是感冒了。”
安寧輕輕搖頭,“是有一點,不過不嚴重。你放心,是傷寒感冒,不會傳染的。”
“阿姨怎麽樣?”
“這周開始好多了。化療有效果,就是掉頭髮,我給她買的帽子她也不肯戴。”
密閉的空間裡,韓岩的聲音更顯沉穩:“抗癌是個長期的事,你跟叔叔阿姨都要做好持久戰的心理準備。尤其是你,現在你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身體跟心理哪方面都不能垮。”
“這個我知道,”安寧微微頷首,“我跟爸爸兩個人忙得過來,基本不會太累。”
“護工還是不肯過夜?”
“已經辭了。”
韓岩一邊開車,一邊轉頭看向他:“因為費用?”
“嗯?”
“如果是出於費用的考慮,你可以跟我開口,我手頭還有不少積蓄。”
安寧完全沒料到韓岩會提這個。
他微張著嘴,傻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一時覺得意外,一時又覺得毫不意外。
韓岩在他的盯視下,僵硬地轉回目光直視前方,“算我借你的。”
安寧慢慢抬手,揪緊身前的安全帶,輕聲問:“多少都肯借?”
“不是沒有上限。”
“嗯?”
韓岩沉吟片刻,“活期我只有45萬,你需要今晚就可以轉給你。不過這次出來我證件帶得很齊,理財和定期解凍還有180多萬,應付阿姨的病應該足夠了。”
半晌無人接話。
他目光鎖定安寧,“不夠?”
現在許多抗癌藥的確是天價,一瓶動輒兩三萬,要救命勢必開銷不菲。
安寧低著頭,不肯跟他對視,側面看去嘴唇緊抿,似乎有所為難似的。
“不夠我還有車,你也見過,那輛斯巴魯。”
車就算動產了,不是流動資金。
安寧輕輕喔了一聲:“這輛呢。”
“這輛是租的,不能賣。”
“租這麽好的?”
“我有用。”韓岩不多解釋,隻說,“把你卡號發過來,一會兒我把錢給你轉過去。”
從不拖泥帶水。
安寧不說好的,也不說謝謝,緘默地掏出手機,微信發了過去。韓岩開車沒看。
等到了餐廳,預約早已過號,興祥記是吃不上了,兩人轉戰旁邊的一家粵菜館。想到上次提起興祥記時安寧的興奮勁兒,韓岩本以為這回他會失望,沒想到並沒有。
雖然沒有表現得很雀躍,但安寧也並不像是不高興,臉頰一直微紅,像是發燒。吃到一半韓岩伸手探額,把他嚇了一跳。
“有點燒。”韓岩低聲。
安寧鈍鈍的,低頭舀湯喝,“沒燒,熱的。”
湯的熱氣氤氳在臉頰上。
一頓飯吃得莫名其妙,兩人倒比從前還沉默幾分。結帳的時候安寧要付,韓岩不讓,拿出手機買單。安寧臉一訕,轉身就走開了。
韓岩以為他覺得悶,沒有攔。打開微信,安寧在車上發的那條消息赫然呈現。
根本不是什麽卡號,而是五個字:
“你像個傻子。”
韓岩皺緊了眉。這算什麽,報一箭之仇,報復初識時他罵他傻叉?
他走出去,見安寧低著頭等在車邊,鞋底磨台階,一見他靠近就緊張地挺直背。
還行,還有救,罵完人還知道心虛。
“上車。”
“去哪兒?”
“送你回醫院。”
其實安寧想問用不用陪他到處逛逛,不過剛才爸爸發來短信,說媽媽想吃橙子,讓他帶點回去,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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