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住哪。”他問。
“我嗎?”Ning還有點兒不確定,像是受寵若驚,“我住酒店。”
“打電話給前台。”
“做什麽?”
“除了讓人送創可貼,你覺得還能做什麽。”
Ning赧然:“我住的這個酒店很便宜,前台應該不管的。”
韓岩嗓音一沉,不耐煩道:“什麽破旅館。”
Ning卻不見怪,聲音依舊輕盈:“所以才要趕緊搬走啊,你別看它房間又小又破,每天還要一百二呢。”
韓岩沉默片刻,破天荒幫忙:“大學城附近有低價房。”
“大學城?我查查。”Ning說查就查,聲音忽然拉近,手指點在屏幕上,像敲在韓岩耳邊。
韓岩站得累了,直起身走了兩步,又靠回陽台,從褲兜裡摸出煙盒,發現打火機在客廳,望了一眼後決定暫且不抽。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耐心。
“呃,好像不算便宜哎,一室一廳要三千多。”
“無處可去還想住一室一廳?”他的聲音顯得很凜冽。
說完頭一偏,看向隔壁漆黑的陽台。
Ning微微一頓,低聲問:“你怎麽知道我無處可去啊,猜的嗎。其實也不算無處可去吧,就是錢不多了,要節省點。”
韓岩冷冷地問:“所以你打算就這麽耗著,耗到他離婚?”
“不是的,當然不是。”Ning的聲音愈發的低,幾乎到了快聽不見的地步,“這回我們徹底斷了,我不會再跟他聯系。留在這裡是因為我找到工作了,在快消公司做管培生,我想試試看,如果可以的話,先在這裡發展兩年。”
作為準一線城市,Z城的發展機會的確比其他地方要多,尤其是海歸,就業選擇面很廣。看來自己冤枉了他。
韓岩手一伸,摸到煙盒底下的那枚創可貼。
忽然覺得沒那麽討厭了。
“你不信?”Ning見他不答話,急急申辯,“我是說真的,這點底線我有的,以前我沒破壞過他的家庭,以後也不會。”
韓岩把創可貼捏在指腹,把玩片刻後道:“去那兒看房別找什麽破中介,大學城有論壇,上面租房帖子一抓一大把。”
“知道了,”Ning沒得到肯定的答覆,有點泄氣,不過仍乖乖答,“謝謝你啊阿文,你是我在這兒的第一個朋友。”
韓岩沒說話。
Ning小心翼翼地問:“咱們算朋友吧?”
韓岩還是不說話。
Ning又問:“算嗎?”
韓岩蹙眉:“你哪來這麽多問題。”
Ning傻傻一笑,還想再說點什麽,不過韓岩直接掛了。
晚上閉眼之前韓岩躺床上還在想這件事,怎麽就這麽巧,上網“交友”交到隔壁的人,對方還跟已婚男人糾纏不清。
不管從哪個角度想,這種事都不是什麽好事。他不是什麽道德標兵,但兔子不吃窩邊草。
只可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窩邊草招來的麻煩吵醒。
砰砰砰——
砰砰砰——
門敲了近五分鍾,韓岩終於臉黑如鐵地穿上拖鞋去開門。
外面站的卻是個陌生男人。
說陌生不準確,他們有過一面之緣,那天夜裡在樓梯轉角。
兩人面對面站著,不速之客一身風衣,三十多歲,鼻梁上架著金屬框眼鏡,看上去人模狗樣。
“你好,跟你打聽一個人,隔壁——”對方的眼睛越過韓岩的肩,旁落在牆角的吉他上,眉頭詫異地皺了一下,緊接著就把目光鎖定在韓岩臉上。
頓了好幾秒後換了種問法:“安寧去哪兒了。”
第5章 不會要在這兒過夜吧?
韓岩兩隻手在臉上來回搓動數下,強行清醒了幾分,而後才留意到外面下雨了。
雨聲淅淅瀝瀝,樓道裡有沙沙聲,天然的白噪音。本來應該好眠的一個早晨,就這麽被*蛋地吵醒了。
跟上次一樣,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還是一身得體的著裝,不過臉色憔悴不少。他眼底遍布血絲,看起來像是熬了一個通宵。另外,他鏡片微濕,風衣肩側落了一溜雨水,皮鞋鞋頭也濺上了很多泥,顯然來得很匆忙。
“安寧去哪兒了,我找不到他。”
韓岩的腦子終於開始正常運轉。
“誰?”
“我說了,安寧。”
來人語氣生硬又急躁,兩手撩開風衣叉在腰際,周身還有種敵意。
“不認識。”
韓岩要關門,一隻手砰一下將門抵住,“等等。”
韓岩挑眉。
“你不認識?”
兩人近距離對峙,來人的目光越過他,用一種極不友善的方式,無聲地梭巡起客廳和虛掩的臥室房門。
“看什麽看,”韓岩瞳仁微縮,身體橫著攔截,“這兒沒你要找的人,上別處找去。”
僵持之下男人拿膝蓋頂住門,低頭脫下眼鏡,開始擦鏡片,“這樣就沒意思了。”
“那天晚上我親眼看見你去找他,你敢說你們不認識?”
說完他再次戴上眼鏡,用一種洞悉一切的目光盯著韓岩。
對話像是豁地一下撕開了口子,韓岩眯了眯眼,刹時明白他口中的安寧是誰。
安寧就是Ning。
剛才還神情警惕的韓岩忽然露出一點蔑然的笑意,低聲自言自語:“安寧……真夠土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