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沒辦法換了,睡衣就睡衣吧。
回到病房,媽媽還在看電視。他小聲提醒:“媽媽,是不是該睡啦?醫生說過要多休息。”
“幾點了?”安母取下眼鏡。
“九點半了。”
“那還早。”
“哪裡早?”他不由分說關掉了房間裡的燈,“媽媽你要聽醫生的話。”
安母臉上浮現笑容,依從地關了電視,“我寶貝最近懂事多了,像個工作過的大人。好,媽媽聽你的,這就睡。”
他羞愧得抬不起頭,囫圇跟母親說晚安,然後縮進被窩發微信。
“還在嗎?”
“嗯。”
“我媽媽睡啦,再過半小時我就下去,你要是無聊的話可以在花園走走。”
“橙汁,梨汁,選一種。”
“?”
“熱飲買一送一。”
“……橙汁。”
說完這一句,韓岩沒再回復。安寧度秒如年,半小時一到即刻躡手躡腳地起身,披上外套往樓下狂奔,中途卻險些撞倒一個人。
胡教授哎喲一聲,撐著牆站穩,“風風火火的是要去哪兒?”
“對不起對不起,”安寧趕忙把人扶住,手指比了個噓,“我要下去見個朋友,胡教授你別告訴我媽媽。”
“什麽朋友?這麽神秘。”胡教授似笑非笑。
“很重要的朋友。”安寧臉色微紅,“他來一趟不容易。”
說完跑開,跑到一半又回過頭比了個噓,然後雙手合十拜了兩下。
胡教授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拿著巡房板漸行漸遠,“我兒子我都沒見到……兒大不由娘……”
一口氣飛奔到停車場,遠遠的就看到有輛車裡有光。
安寧跑過去,發現韓岩正對著手提電腦加班,因為過於專注,沒發現車外來了個睡衣狂徒。
他喘息片刻,扒拉了兩下跑亂的劉海,抬手敲車窗。
叩叩——
韓岩轉過頭來。
幾周未見,還是老樣子。一樣的眉目如劍,一樣的面容沉靜。安寧沒忍住,用口型雀躍地叫他:“阿文!”
隔著車窗,韓岩眉梢微挑,無聲地打量。
黃白格子翻領睡衣,凌亂的頭髮,跑得潮紅的臉。安寧猜自己在他眼中一定糟透了,後退半步,杵在那兒不知所措。
一根食指敲了敲車窗。韓岩指完他,又往身旁示意。他會意,小跑到另外一邊拉開車門,一坐進去就覺得暖和。
車裡暖氣開得很足。韓岩大概是覺得熱,隻穿了一件白襯衫,領口敞開,袖口卷起。
“你等久了吧?”安寧將穿著拖鞋的腳藏到前面,“我應該早點兒下來的。”
飲料還是溫的。韓岩擰開瓶蓋遞給他:“我也剛到。”
安寧急急喝了一口,險些嗆著:“這次來待幾天?”
“兩三天。”
“兩天還是三天?”
作為朋友,問得這樣仔細似乎沒必要,逾矩了。韓岩定定地看著他,沒說話。
安寧這才規規矩矩坐好。
“臨江比你那兒冷吧?”他目光落在韓岩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背,“這次你來我應該帶你到處玩玩的,但是我媽媽這種情況,我不能走開太久,下次有機會再帶你好好玩。”
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動了動,代表韓岩打算有所動作。然而他最終卻並沒有做什麽,只是嗯了一聲:“下次吧。”
“明天你有什麽安排?”
“在酒店睡覺。”
安寧以為他開玩笑:“來出差都不用乾活的嗎?”
“難得休息一天。”韓岩淡淡道。
一句話勾出渺茫的希望。也許有那麽一點可能,韓岩是專為他來的。安寧兩手揣進睡衣口袋,摸到一張糖紙,是之前疊好收起來的。
“怎麽不出去玩?”
“一個人沒意思。”韓岩轉過頭,目光直視車前。
安寧舒服得心都皺了,“我陪你啊。”
“你不是說走不開。”
“吃頓飯還是可以的,人總要吃飯的吧。”
韓岩勾了勾嘴角。安寧特別想抱抱他,忍得手指尖發顫。
“明天下午五點我來接你。”
“那我一會兒就把你酒店附近的好吃的發你,等你睡醒了可以叫外賣。”
“嗯。”
安寧翻出手機,“我們這兒有特別多好吃的,你看,有……”
他一樣樣說,一頁頁滑。韓岩先是看屏幕,後來看他的臉,看得入了神。他發現了,四目相對一瞬後很快低下頭,繼續翻給韓岩看,“這個你喜不喜歡?”
韓岩看著他:“喜歡。”
“你看都沒看。”
“一直在看。”
安寧耳根發燙。他慢慢收起手機,忽然發現連接著熱點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右下角的工作軟件一直在彈窗,便小聲提醒:“好像有人找你。”
韓岩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屏幕後神情忽然嚴肅,“我下去接個電話,你在車上坐一會兒。”
安寧點點頭,等他走了,第一時間摸了摸耳垂,感覺涼了一點才拿出手機跟爸爸發短信。
“爸爸,明天晚飯別做我的份。下午我要出去一趟,跟朋友吃頓飯。”
隔了兩分鍾,爸爸問:“晚上幾點回家?我給你留盅湯。”
他抬眸看向窗外,恰好與韓岩的視線撞到一起。兩人四目相對,他老是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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