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始終沒抬頭。
“還有我的手。”他把自己的右手平舉起來,五指除了瘦,沒有別的不妥。
“我的手早就好了。一直沒有告訴你不是故意瞞著,是因為它真的不需要什麽治療。不能再畫畫是我心理出了問題,跟這隻手沒有關系。你幫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幫。”
昏暗的光線裡有沉重的呼吸,分不清是誰的。
牆上的鍾在響,秒針一下一下擺動。
這樣美好的一天也終於要過去。
“醒川,”凌意抬起頭,“你要麽就百分之百地愛我,要麽就去過你自己的人生,好嗎?我再也不想當你的包袱了。”
赤紅的眼睛慢慢聚焦。
厲醒川在這一瞬,忽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在惠園小區的大門口,凌意說自己走不動了,主動跳到他背上。那時凌意不是這麽說的。
那時凌意說:離終點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在那之間別放下我,即便我是你的包袱。
作者有話說:
第51章 她是誰?
要麽就百分之百地愛他,要麽就去過自己的人生,這是凌意的心裡話。
五年前坐牢是他自己的選擇,五年後他跟醒川再度重逢,誤會也解釋得很清楚,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做完。至於醒川會怎麽選,這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凌意。”
厲醒川剛一開口,凌意就站起身:“不用現在回答我,我能等,等你真的想清楚了再說也不遲。”
就這樣打斷了他的話。
回到房間後,凌意失眠了很久。也許是因為房間裡充斥著醒川的氣息,也許是因為這份懸而未決的感情,也許是因為今天過得太美好,美好到潛意識不願去結束它。
早上八點,他姍姍醒來。
早晨的空氣比夜裡的暖上一倍。
走出房間,厲醒川已經換了一副面容。跟昨天相比,他刮過胡子,襯衫西服也很合身,領口有領針,領帶有領帶夾。但他眼底有血絲,眼下浮著兩片青灰,看上去像是熬了一夜。
“早。”凌意看著他的側臉,“吃早飯了嗎?沒有的話我可以做一點,很快的,咱們吃了再回醫院吧。”
“不用了,我買了粥。”厲醒川頭也不抬。
他在用筆電上網。
餐廳的桌上現放著熱氣騰騰的文火白粥,配的有切好的煮玉米段,還有剝過皮的紅薯塊,都是很清淡的東西。
凌意坐過去,發現只有一隻碗。
他問:“你吃過了?”
“嗯。”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好。”
在他吃早飯的時候,厲醒川一直在客廳查什麽東西,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吃完以後凌意還沒來得及挽袖子,之前那位阿姨就上門來了,不等吩咐便自行洗碗抹桌,想必是厲醒川打電話叫她來的。
凌意換好衣服:“我們走吧。”
厲醒川加了件大衣,先行出去按電梯。凌意走在他後面,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這間公寓。
明淨如許。
廚房細細的水流聲,是阿姨在收拾,寧靜溫馨一如從前。忽而有些不舍。
回到醫院,程開霽當然是很嚴厲地訓了他一番。
“我還沒遇到過像你這麽不聽話的病人。不讓你出去是為你好,怎麽能對自己的身體這麽兒戲?”
早晨的和煦陽光裡,凌意換上條紋病號服,低眉順眼地坐在床邊聽訓。
辦完一些手續的厲醒川過來敲門,“耽誤你幾分鍾。”
凌意聽見聲音抬起頭,卻發現他看的是程開霽。程開霽掃了他一眼,眉頭微皺,走到門口轉頭對凌意說:“我話還沒說完,你別到處亂跑,我過會兒再來找你。”
凌意微微頷首,目光慢慢移向醒川。
醒川沒有看他。
—
醫生休息室。
程開霽窩進轉椅,脫下眼鏡按了按太陽穴,“找我幹什麽,抓緊時間,我一會兒還有個會診要參加。”
“凌意的手沒事,你知不知道。”
“什麽叫沒事,”他那雙長期戴鏡的眼睛抬起來,很顯疲態,“不能畫畫了還叫沒事?”
“不能畫畫不是因為手,是心理問題。”
話音剛落,程開霽頓住手,視線聚焦:“他跟你說的?”
“嗯。”
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程開霽先是用眼神質疑,而後又將十指聚攏在一起,指腹對著指腹,低頭沉思。
“難怪我之前見他喂魚、吃飯、寫字,沒有一點問題。當時我還在想,是不是畫畫需要做的動作更精細,原來是心理問題……之前我怎麽就沒想到。”
他語氣扼腕。
跟他相比,沙發上的厲醒川沉鬱如山,臉上沒有過多表情。
“你這裡能不能抽煙。”
程開霽兩指扣響桌面,有點警告的意思:“你當我這裡是什麽地方。”
厲醒川沒有理會他,只是從西褲袋裡摸出一盒煙,磕出一根夾在指間。
“你——!”程開霽面有不快,但最終還是起身推窗。
冷風灌進來。
點燃手裡的煙,厲醒川隨手抽出一張空白的病歷紙,墊在桌上接煙灰。風把煙往他臉上吹,他卻似乎不覺得嗆。
程開霽回到桌後遠遠地看著他:“你把這件事告訴我,是想讓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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