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我媽。這麽長時間沒人去看過她,我不放心。”
魚兒湊過來,擺鱗尾。
“上周我剛去看過她。”厲醒川說。
凌意側身,愕然地看著他。
“她還好,就是幾次念起你的名字。”厲醒川沒有多說,轉身松袖扣,解領扣,“你要是實在想見她我可以帶你去,不過最好等天黑以後,而且你要聽話。”
“什麽叫——”聽話?
被他脫衣服的動作打斷。
“你脫衣服做什麽。”
厲醒川動作暫停:“借用一下你這裡的衛生間,我想衝個澡。”
再不洗洗,他要疑心自己發霉了。
凌意想了想,緩慢頷首,不過他沒看見,仍舊在那兒停著。
凌意隻好說:“你用吧。”
厲醒川低低地嗯了聲:“我盡快。”
脫完衣服轉過身,凌意又在喂魚,魚大概快撐死了。
厲醒川問:“有沒有新毛巾。”
凌意手頓住:“沒有,我下樓給你買一條吧。”
“算了,用你的。”
潔癖變得愈發無關緊要。
不久,浴室就響起嘩啦啦的流水聲。病房不大,裝的是一扇推拉的磨砂門,開燈以後能看得見裡面的人一個模糊的輪廓。
凌意坐在床邊,默然半晌想起一件事,過去敲了敲門。
水聲停止。
“什麽事。”
“醒川,”凌意眼睛看著地面,“毛巾在外面,我給你拿過來了,你開下門。”
三五秒後,門打開半張臉那麽寬,熱浪的一樣的水蒸汽撲出來,掛滿水珠的手也伸出來。
因為沒有直視,遞了兩次毛巾都沒成功。厲醒川的手往外抓了一下,意外抓到凌意的胳膊,藍白條病號服上立馬留下水漬。
兩個人都滯了一秒。
“抱歉。”
“沒事。”
那隻手往下,覆住攥毛巾的手以後停了片刻,然後才拿走毛巾。
“謝謝。”
“不用。”
手背灼熱。凌意轉身就走,結果又被叫住,“凌意。”
“嗯?”
“幫我找雙拖鞋。”
凌意低頭,見房間裡唯一一雙拖鞋正穿在自己腳上,只能悶聲應:“你等等。”
水聲重新響起。
他跑到護士站去問有沒有多余的新拖鞋,她們狐疑地看著他:“你不是穿得好好的嗎?”
他低聲:“想要一雙換著穿。”
“沒聽說過拖鞋還要換著穿。”
“……”他垂眸,“我毛病多。”
護士又暼他一眼,彎腰找出一雙新的,“喏。”
他拿到手裡,沒立刻走,而且翻過來看鞋底。
“要大兩碼的。”他甕聲,頭抬不動,“大點的舒服。”
護士嘶得一聲:“你毛病是真不少。”
陽光熱辣辣的,臉也熱辣辣的。
他一秒沒多留,徑直逃回去,開門關門疾速,一小段路都微喘。
拖鞋摘掉包裝擺到門口,這才安靜坐回床上,開始列過會兒要給媽媽買了帶去的東西。因為去一趟不容易,保險起見每樣都多列了一點,免得自己不在的時候媽媽缺生活用品又不懂表達。
厲醒川出來的時候,正見到凌意在包一副畫。他蹲在地上,背影很清瘦,發頂沐浴在下午的陽光裡。
“包這個做什麽。”
凌意扭頭,手上動作沒停:“我想帶去我媽那裡,她喜歡我畫的東西,說不定對她病情有幫助。”
包畫這種事哪怕五年沒做,照樣輕車熟路,刻在腦子裡的。
厲醒川扣好扣子過去幫忙,手還沒碰到畫,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已經飄過去。
“我們晚上幾點出發?”凌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八點左右,早去早回。”
“到時候先去趟超市吧,我還要買點生活用品帶去。”
八點出發十點回,如果還要買東西時間會相當趕。厲醒川就說:“你在車裡等我,我一個人動作會快一些。”
凌意嗯了一聲。
“你今天不上班?”
“我停薪留職了。”
“喔。”凌意說,“你是事業單位。”
其實他還想問好多事,比如當初厲醒川為什麽選擇去設計院,以後又有什麽工作上的打算,不過想想還是沒有多問。
“今天不用去看小樹嗎?”
這樣一提醒,厲醒川才想起來,自己還處於斷聯狀態。他起身拿出剛買的手機,走到水族箱旁邊的桌上拆盒子,又把舊卡裝進去,開機。
凌意問:“新手機?”
以為他趕時髦,要用剛出的最新款。
厲醒川沒解釋,開機以後站了半晌沒有動作。
“怎麽了?”
凌意望著厲醒川的側臉,見他慢慢蹙起眉:“想不起我媽的手機號了。”
最後還是在網上查到厲微所在的院系電話,打過去表明身份,好一番周折終於弄到準確號碼。
他站在窗邊,凌意坐在床上,自已忙自己的事情。
“媽。”聲調很平緩。
“我在凌意這裡。”
“這兩天先不過去了,等凌意平穩下來我再過去。”
厲醒川總這樣坦蕩。
床上攤著一些程開霽幫忙打印的複習材料,凌意準備考個室內設計師證。他低頭認真看,鉛印字卻懸浮在紙面,耳朵想不聽電話內容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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