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有貓,遠遠地朝樓上叫了一聲。
厲醒川轉過身,目光在樓下停留了很短暫的時間,然後就慢慢望向遠處的燈塔。塔頂的光恆久不滅,他撐著肘靜靜抽煙,一直陪到隔壁熄燈才去睡覺。
翌日清晨,一行人整裝出發。
七人座的長轎坐滿已然太擠,何況程開霽的腿還受了傷。好在厲醒川有摩托車的國際駕照,早起去車行挑了輛杜卡迪,省下一個位置。
一路上摩托車與大部隊齊頭並進。
長轎緩緩降下右面車窗,謝思昀趴在窗上枕著手,一邊吹風一邊看好友騎車。看了一會兒後,撇撇嘴,“凌意、凌意。”
昨晚凌意隻睡了四五個小時,這會兒精神有些不濟。
“嗯?”
窗邊讓出一半位置,兩人挨著,聲音不大。
“第一次見醒川開紅色,還挺合適的。”
這輛超跑通身是大紅色,厲醒川一身純黑,只有頭盔有烈火紋,寬肩長腿散發著野性的荷爾蒙。
它的確很襯他。
凌意心裡還念著昨晚的事,臉雖然朝向窗外,留給那輛車的卻只有余光,“嗯。”
語氣淡淡的。
看著看著,外面飛來一隻蜂,謝思昀試圖去抓,沒抓到。凌意從旁邊輕輕摁住他的額,不讓他把頭探出去,“你小心點。”
他側眸笑:“知道了。”
說完與凌意肩靠肩,有點煩心的樣子。靜靜地發了會兒呆後,他說:“回臨江以後我也去帝景買套公寓怎麽樣,這樣咱們想見立馬就能見,你還能來我家做飯。”
他的頭髮蹭得凌意有點癢,話也讓人毫無頭緒。凌意將臉轉開:“你不是有一套房子了麽。”
“那有什麽關系,再買一套唄。”
買房子說得跟買白菜一樣。後排的程開霽本來在閉目養神,聞言從鼻腔深處發出一個不認可的音節。
謝思昀扭過頭去:“你有什麽高見?”
“沒什麽高見。”程開霽眼皮慢慢掀開,逡了他一眼後又緩緩閉上,“只是看不慣你們當明星的錢來得這麽容易。”
“我的錢也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拍出來的,沒偷沒搶你憑什麽看不慣?”
“你一個鏡頭掙出很多人一年的工資。”
轉彎處長轎減速,杜卡迪瞬間從右側超過,溫熱的勁風急急掠過耳畔。
凌意心不在焉地聽他們拌嘴。
爭到臉紅脖子粗,謝思昀余怒未消地正回身,“要不是醒川不肯載我,我才懶得跟這人坐一輛車,浪費口舌。”
他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口水,喝完又遞給凌意,凌意搖了搖頭,“不肯載你?”
“是啊。”謝思昀丟開瓶子,“我估計他是怕你不高興。你說他這人也真是奇葩,那後座空著不就是讓人坐的嗎,以咱們三個的交情,難道你還能為這事生我的氣?”
凌意輕輕地道:“我生什麽氣。”
“就是說啊。”謝思昀下巴擱到他肩上,抬起頜望向窗外,“他的命是真好,這輩子遇見你這個好脾氣的。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從來不跟他生氣。”
風刮得眼底乾澀。
凌意安靜半晌,慢慢合上車窗。
驅車兩小時環過大半個外島,中午時分才抵達島的另一邊,也是遊客最多的一個景點,賞鯨港。
顧名思義,這裡是觀鯨的地方。
今天風浪不大,陽光尤其好,照得海面灑滿碎鑽一樣,波光粼粼美不勝收。船是向導提前包好的,沒有外人。腿腳不便的程開霽被安排在船頭坐著,享受最佳視野,其他人就在船上自由活動。
“咱們去那邊看看。”
凌意被謝思昀扯著,正要被動地往船尾移動,右手卻感覺到一點阻力。
“等等。”有人拉住他手腕。
因為要找地方停車,厲醒川上來得最晚。兩人視線撞到一起,凌意淡淡移開眼,卻覺得他的臉好像曬黑了。
“救生衣。”厲醒川手裡拿著兩件橙色的救生衣。
凌意隻得伸手:“給我吧。”
厲醒川將其中一件遞過去。
“那件呢。”想當然以為是思昀的。
厲醒川微皺了一下眉頭,沒有給。凌意伸手去要,用了點力往外扯,握救生衣的手這才松開。
可拿到以後,他卻發現思昀早走開了,眼下正在向導身邊穿救生衣,另外三人也都已經各自穿好。
剩的這件是厲醒川自己的。
凌意雙腳停住,把多的那件放到了地上,低頭穿自己的。厲醒川走過來替他系好繩,又把地上那件撿起來往身上穿。
“幫我系上。”
船身在海裡輕輕搖晃。幫他系繩子的時候凌意身體在晃,心也在晃。還沒系完,厲醒川就把他的手握住了,人也被摟到懷裡。
凌意不想讓他抱,身體卻沒什麽力氣。
時間就這樣凝固了。
凌意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地撐過這幾天,可被這樣不明不白地一抱,心口卻像是被利刃傷到,鮮活又疼痛地跳動著。
海浪平緩,炙烈的陽光烤得人頭頂發燙。沒多久他就覺得胸悶惡心,衝進艙內的衛生間乾嘔了幾聲,什麽也沒吐出來。
用水漱完口,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眼前的人臉色蒼白,頭髮不知是被汗打濕的還是被外面的海風吹濕的,濕潤又狼狽地搭在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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