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感情紛繁複雜一時無法多說,凌意只能低頭去折贈送的壽星紙帽。
頭頂墨色天空星羅棋布,滿月銀盤如盞,沉寂的夜躁動而平靜。
破舊的樓頂,最小的1磅蛋糕,兩個人。這樣的生日本是寒酸淒涼,但在凌意心裡,卻好過任何豪華奢靡的場面。
戴上壽星帽,他正要閉眼,厲醒川卻波瀾不驚打斷:“不等十二點了?”
“不等了吧。”他笑笑,“明天我想早起去畫室,今天不熬夜了。”
“病剛好就折騰?”厲醒川微慍。
“我沒事,真的沒事。”凌意彎起右臂秀肌肉,“校醫也說了多休息就行,別把我想得那麽弱不經——”
蛋糕是單層雪頂,最中央一粒草莓上插著巧克力做的數字牌,上面寫著“23”。厲醒川拔下來粗暴塞進凌意嘴裡:“閉嘴。”
凌意用牙齒咬著巧克力牌,笑得鼻頭微皺,半晌咬下一口清脆咀嚼。
厲醒川大拇指用力蹭他嘴角,蹭下的巧克力屑剛要擦掉,凌意卻一俯身含住。
壽星帽的尖角近在咫尺,指腹被口腔緊裹,觸電般的心悸連到骨髓,渾身隨之戰栗。厲醒川生硬地將手抽回。
凌意摸了下劉海,悶頭藏笑:“幫我拍一張吧。”
厲醒川僵硬地接過手機。或許心緒太亂,想開相機卻意外滑開相冊,頭一低視線就瞬間停駐。
裡面幾乎只有一個人。
睡著的,醒著的,展眉的,皺眉的,他這一輩子第一次看到這麽多自己。
見他神情不動,凌意探過頭去,“不會用嗎?”
然後就尷尬地縮回去。
“我隨便拍的。沒給別人看過,就是留作紀念。你這麽大方,不會讓我刪掉的對吧?”
早春的風裹著這道溫順的嗓音,柔柔送進厲醒川耳中。他斂眸打開照相機,似乎是漫不經心地低聲道:“幾張照片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趕緊許你的願。”
蠟燭都快燃完了。
燭蕊在微風裡輕輕搖曳。
凌意輕顫睫毛閉上眼,虔誠地雙手合十,白淨的臉頰上燭影如霧,乾淨的指尖輕輕抵在下頜處。
厲醒川出神片刻,隨即才將鏡頭對準。
大約十秒後,凌意睜開眼吹滅蠟燭,伸手去要手機:“把我拍得怎麽樣?給我看看。”
厲醒川擋開:“等等。”
“等什麽?”
“眼睛閉上。”
“不是剛睜開?”
“讓你閉上就閉上。”
“幹嘛,有禮物?”
厲醒川低嗤不語。
凌意玩笑般閉上眼:“可別變出什麽戒指來,承受不起。”
下一刻眼皮上多了層溫熱的掌。
厲醒川左手捂住他眼睛,右手將剛拍的照片發給自己,然後簡單利落地刪除了聊天記錄。
松開手後,面無表情。
凌意徐徐睜眼,眼前空無一物,期待的面容僵在原地。
“真沒禮物?”
“忘了。”手機淡定歸還,“想要什麽就說,之後補給你。”
凌意湊近凝視:“什麽都可以?”
夜晚將他的眼睛染得黑亮。
“你就不怕我為難你?”
覺得太擠,厲醒川手一撐,從容不迫地坐到邊緣:“你能有什麽創意。”
無非是畫具、留學、一起去什麽地方玩玩兒。
生活簡單,腦子更簡單。
“實在想不出來就先攢著,想到再提。”厲醒川眉峰微挑。
二人之間隔出兩拳距離。
擔心安全問題,凌意有片刻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慢慢挪過去與他並肩懸腿。
剛坐定,肩膀忽然被人一晃——
他心跳驟停,尖叫閉眼抱緊身旁的胳膊。鎮定幾秒後再眯開眼,只見厲醒川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淡漠強悍的表情裡透著欠打的漫不經心。
凌意臉都白了:“你嚇我幹嘛。”
“這是告誡你不要逞能。”厲醒川雙手向後撐在水泥台上,“別我做什麽你就跟著做什麽,我跟你不一樣。”
凌意緩了緩,嘴唇抿出一道倔強的線條。
“不服氣?”厲醒川饒有興致。
凌意深吸一口氣,閉眼轉身雙手一推,徑直將人推倒在冰涼的水泥平台。
肩胛骨撞得砰一聲響,厲醒川吃痛低罵了句髒話,只見凌意壓在自己身上,很緩慢很膽怯地睜開眼。
“起來。”這回換成他不能亂動,否則兩人一起性命不保。
夜風將劉海吹亂,發梢被月色照得泛著淡淡的光。凌意清澈的瞳仁裡倒映厲醒川冷峻的臉。
“有些事我能做到,你不一定做得到。你信不信?”凌意繃著蒼白的唇。
厲醒川下頜縮緊:“你跟我較什麽勁。”
凌意卻執拗起來:“我能做到一輩子不結婚不要孩子,你信不信?”
厲醒川不耐煩:“一輩子的事誰知道。”
“你不信?我是說真的醒川,我說真的!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厲醒川乾脆把頭轉開:“少說瘋話。”
“不信算了,反正這都是我的心裡話。你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
“以後啊,我問以後,你以後會不會和人結婚生孩子。”
毫無遮擋的樓頂,凌意不管不顧,兩隻手去扳厲醒川的臉,“你把頭轉過來,你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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