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們敬的酒,假如一點都不喝那就太不給面子。賀嶠往嘴裡送了一口,感覺胃裡輕微灼痛,不過尚且還能忍耐。
最近榮信的生意的確重整旗鼓。雖然出海的事暫且擱置,但國內市場份額節節攀升,上季度已經重回全國前三。不過方懷業仍然不滿足,他做夢都想做全國第一,好讓方永祥知道兩兄弟誰優誰劣。
酒過三巡,其中一個比較了解家電行業的朋友說:“對了懷業,我聽說最近市場上出了台專供線上的超級爆款電視,廠商還是家不知名的外國企業,有這事嗎?”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也想起來了,紛紛表示有所耳聞:“我媽的朋友還問我能不能弄著貨呢,據說網上預約排隊至少倆禮拜。這年頭,嘖,什麽都愛搞饑餓營銷,不就是台電視嘛有什麽了不起的,難道還能翻出花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依我看,人家懂行著呢。先是找發燒友組團攢出所謂的硬核機,上線開售之前又借著預約的熱度炒作一機難求,收了預售金之後再排期生產,最後等機器真出來了再找幾個知名大v測評背書烘托高性價比的口碑,好家夥,整個一空手套白狼啊這是!”
預售加期貨,既沒有庫存壓力又沒有資金掣肘,靠的就是過硬的質量跟出色的用戶反饋。這樣基本等於無本的買賣,玩得轉的都是高手。賀嶠聽完,心裡已經暗暗佩服,可方懷業卻從鼻根深處嗤了一聲,顯得十分不以為意。
劉晟笑笑說:“這有什麽了不起的,論打造爆款難道咱們方總會輸給他?咱們方總那是腳踏實地,有設計師、有代工廠有門店,有售後有質保,這樣的老牌子不比它所謂的新興互聯網品牌靠譜得多?”
“你們有人知道那間外企的老板是誰嗎?”
眾人紛紛搖頭,只有一個消息靈通的說:“據說好像是炒幣發家的新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人在國外是肯定的,他們公司沒一個人見過他。”
聊來聊去無非就是這些話題。
中途有人換位置跟劉晟他們套近乎,方懷業從善如流地換到賀嶠旁邊,見他面前的盤子基本沒什麽東西,就問:“怎麽,身體還是不見好?”
“只是沒什麽胃口。”
“老爺子前兩天還跟賀伯父問起你,想有時間一起吃頓飯,賀伯父說你出國了。”
爸爸還算貼心,知道自己不願見方家的人,懂得幫他擋一擋,賀嶠心想。
“伯父最近身體怎麽樣。”
“還住院呢。”方懷業低著頭,慢慢晃動杯裡的酒,“你知道,那是心病,治不好的。”
賀嶠默然不語,坐了一會兒後胃裡難受起來,起身去了洗手間。
“嘔……”
晚上吃的那點東西本來就少得可憐,又讓他通通吐乾淨了。打開水龍頭衝了半晌涼水,悶熱燒心的感覺才漸漸消減。
剛擦淨臉,外面走進來一個人,是一晚上幾乎沒有存在感的章維。賀嶠從鏡中看見他,仍舊垂首安靜地洗自己的手,沒有跟他對話。
章維就站在他旁邊,顯然有話要說。
兩人沉默著。
到他拿紙巾擦手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章維立刻有些緊張地回頭張望,見是不認識的人時才松了口氣。
賀嶠往外走,章維叫住他:“賀總——”
賀嶠頓足,背對著他。
“你有他的消息嗎?”
空氣長久凝固。
“如果有,請你務必要告訴我……”
等了一會兒章維才往外走,經過他身邊時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了聲謝謝。
—
站在餐廳門口,賀嶠沒等來周培元,反而等來了兩周沒見的戎躍。
“上車吧,今晚我是你的司機兼特助。”戎躍降下車窗對他笑笑。
“培元呢?”
“忙著戀愛呢。”
系安全帶的手一頓,他驚訝扭頭:“真的?”
戎躍看著他,表情無奈又調侃:“你怎麽這麽好騙。他整天跟你在一起,談沒談戀愛還需要我告訴你嗎?”
賀嶠怔了一下,然後才低下頭去摁插扣:“嗯,我的確很好騙。”
“生氣了?”
“沒有。”他側顏忽然很倦怠。
車開起來,風裡飄著淡淡的梔子花清香,路旁高樓林立霓虹燈閃爍。
“要睡一會兒嗎,到了我叫你。”
“不了。”他看著窗外,吹著難得的這道夜風,“吹吹風清醒多了。”
“晚上又喝酒了吧?”
“嗯。”
“我經手的病人當中數你最不聽話。胃都快爛了還喝酒,不要命了?”戎躍半真半假地責備。
瘦長的路燈一杆杆經過,婆娑的樹影一株株掠過,賀嶠平淡的聲音飄在風裡:“活那麽久幹什麽。”
戎躍心下一驚,雙手不自覺攥緊了方向盤。
“賀嶠……”
“嗯?”
綠燈變紅燈,車身慢慢刹住。戎躍扭過頭去看他,柔和的光線細細勾勒著他的眉眼唇峰,原本冷淡清瘦的臉頰變得朦朧不清。
“沒什麽。”松開手,視線重新注視前路,戎躍換上一個輕松的笑容,“好久不開車了,還挺舒服的。”
“你駕齡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大學的時候學的。”
“唔,”賀嶠笑了笑,“難怪開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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