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雙手抱臂靠在牆上,神情還是那麽一板一眼的,周培元扯了扯嘴角:“喲呵,您老人家居然也會鄙視別人,我是真沒想到。”
Shirley沒有理他。
兩個多小時後,搶救室的大門終於再度打開,醫護人員舉著輸液瓶把人推了出來。賀嶠第一時間過去幫忙推床,又把方邵揚露在外面的一隻手收進了被子裡。
病房在四樓,坐電梯上去以後一直走到走廊盡頭,人推進去的一瞬間燈光驀地亮起,好像終於又照及心底最漆黑無助的角落。
戎躍也想進去,誰知卻被Shirley攔下。
“你就到這裡吧。”Shirley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病房的門。
戎躍沒有完全聽懂她的意思,轉而問:“你是方邵揚什麽人?”
“我是他姐姐。”
戎躍隻好坐到旁邊的椅子那去。兩人在門口一坐一站,過一會兒周培元走出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
Shirley走開了。
周培元過去坐到戎躍身旁,問:“搞什麽,你惹鐵娘子生氣了?”
戎躍非常無奈:“以前沒聽說方邵揚還有個姐姐。”
周培元晃了晃酸疼的肩:“這小子命犯狗屎運,身邊總有對他死心塌地的貴人。”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戎躍起身告辭。周培元問:“你不跟賀嶠說一聲?”
戎躍留給他一個釋懷的背影,抬起右手揮了揮:“不說了,方邵揚他姐不讓我進去。”
周培元微微一愣,隨即搖頭暗哂。
這個鐵娘子……
—
病房。
Shirley推門進來的時候賀嶠還坐在床邊,從背後看他像隻鵪鶉。走到側面她才發現,他雙手握著方邵揚的左手。
聽見聲音,賀嶠回頭。發現是她,扭頭把手松開了。
他看起來很冷靜。
“醫生怎麽說?”
“就看今晚情況如何。”聽起來也很冷靜。
Shirley神經一痛,盡量平常地道:“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賀嶠沒再說話。
Shirley拉來一張椅子坐在他身邊,兩人一起靜靜地看著熟睡的方邵揚。窗外夜已深了,對面樓的房間大半亮著燈,有穿著病號服的身影在裡面走來走去。
少頃,一名護士進來送東西。
“這是病人的衣服和隨身物品,你們清點一下,看有沒有少什麽。”
Shirley才剛剛聽清對方的話,賀嶠就已經起身把東西接過來,放到一旁鋪平翻找著什麽。西服口袋裡,襯衫夾層裡,每個地方他都找得很仔細。
Shirley緊了緊眉:“你在找什麽?我幫你找。”
賀嶠表現得有點著急,抬眸對她說:“邵揚的戒指,進手術室之前還戴著的,出來就沒有了。”
Shirley上前幫他一起找,可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仍然沒有發現。賀嶠揉了揉臉,一刻不停地繼續找。
一旁的護士緊張起來:“肯定不在搶救室,那裡都是有專人打掃的,發現了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們。沒準兒是掉在路上了,電梯裡或者是走廊裡都有可能。”
那麽小的東西,哪怕是半路掉出來恐怕監控也拍不清。賀嶠走出病房,從四樓一路找下去。可是四樓到一樓的路不止一兩步,來往的人又那麽多,他找得很辛苦。
Shirley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見他步伐虛弱踉蹌,幾次揪緊了心。一直走到一樓搶救室,門口的每一寸地面兩人都細細找過,角落甚至還用手機照著光找,只可惜仍然一無所獲。
賀嶠靜靜站在慘白的燈光下,望著那道門:“丟了。”
聲音太低微了,Shirley沒有聽清,“嗯?”
他轉身慢慢往外走:“丟了……”
走到門口沒看見腳下的台階,險些失足從樓梯上摔下去,幸好Shirley從後面拉了他一把。
“不要緊的賀嶠。”她試圖安慰他,“丟了就丟了,以後再買就是了。”
賀嶠神情恍惚地搖搖頭,一直走到月光下,Shirley才發現他在病房裡的那種冷靜消失得無影無蹤。短短幾個小時由生到死再到生,他已經心力交瘁,只是因為不知道方邵揚什麽時候會醒,所以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應付一切。
走到一排長椅處,他虛脫地坐下來,兩隻手按在自己臉上:“方伯父怎麽還沒來。”
夜風寒涼,吹得Shirley毛孔微縮。她把手提包往肩上挎了下,在冷風裡立直身體:“不需要他來,有你在就夠了。”
“可是邵揚說……”
“你們才是同路人。”
賀嶠抬眸。
Shirley不遠不近地站著,沉靜地看著他。
“相信我,不要糾結過去的事,更不要把他推給那些不在乎他的人,你們才是同路的。他和你同路,你的路是對的,他就永遠走不偏。你可以愛他也可以不愛他,只要你還在走,他就會去追趕你,他會盡一切努力把握住你們之間最後一點可能。”
方邵揚的生命裡有一盞燈,明亮過,微弱過,卻從來沒有熄滅過,有他在方邵揚就走不錯。
賀嶠啞口無言。
他靜靜看著眼前的遼遠天幕,樹影疏星。
過去很多事是模糊的,不確定。他不確定方邵揚說過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不確定方邵揚對自己的感情從什麽時候才真正開始。
但也有一些事情是確定的。比如方邵揚的的確確買過那對戒指,比如明天天亮之後自己還會繼續去找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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