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彈的洛嶼胸口是一大片的血跡,他慢悠悠坐起來,顧蕭惟就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半蹲著將他從地面上帶起來。
“小心一點!我身上都是番茄醬呢!”洛嶼抬手頂住顧蕭惟的肩膀,和他拉開距離。
對方身上那套衣服下場戲還要繼續穿,也不知道導演會不會忽然說要補個什麽鏡頭,要是沾上他身上的“血跡”就不好了。
誰知道顧蕭惟全然不顧這一切,一把將他摁進了自己的懷裡。
這一抱的力氣也很大,洛嶼有種骨骼與對方碰撞,恨不能撞碎了融為一體的錯覺。
他本以為顧蕭惟會說些什麽,但對方很沉默地放開了洛嶼,默默地起身。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四點半了,再補拍幾個鏡頭他們就要下山了。
阿岩給顧蕭惟補妝的時候差點叫出來。
“顧哥!你身上沾著血了!還沒拍到你救治溫煜馳的戲份呢!導演該咆哮了。怎麽辦,這要怎麽擦掉啊!”
但顧蕭惟卻一反常態,沒有安慰阿岩的情緒,也沒有說抱歉,垂著眼一言不發。
如果說他是為了保留陸屏楓的情緒,可他的周身並沒有生人勿近的氣場,只是越是喧鬧的片場,就越顯得孤獨。
矛盾到讓人心顫。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先補拍的是丁稟、莊超還有李橫三人的鏡頭,補好妝的顧蕭惟捏著一個小盒子就繞到拍攝現場的後面去了。
那是劇組的臨時垃圾桶,沒有什麽燈光,顧蕭惟站在垃圾桶前,從盒子裡搖出一根煙,“啪嚓”一聲打火機的火星一閃,小火苗燃起,微微照亮了他的臉。
這男人白日裡端莊,光線晦暗的地方就顯得妖冶。
特別是此刻,哪怕沒有半點表情,都充滿吸引力。
洛嶼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而顧蕭惟渾然不知。他吸了一口煙,淡淡地吐了出來,煙圈嫋繞過他的眉,隱約悱惻,讓人看不透摸不著。
但洛嶼還是伸手在他的面前抓了一把。
顧蕭惟向後退了小半步,瞥了洛嶼一眼,像是不想見到他一樣,低聲道:“我抽兩口就過去。別讓導演找不到你,會挨罵。”
明明是拒絕的姿態,聲音卻低沉溫柔,像是能釀出酒來,讓人就此醉過。
洛嶼扣住了顧蕭惟的手腕,看向對方的眼睛,一旦顧蕭惟想要回避,洛嶼就更加用力地把他拽回來,追逐著對方的視線。
明明掙脫洛嶼對於顧蕭惟來說易如反掌,但顧蕭惟卻始終沒有用力。
他既希望洛嶼這樣抓住自己,又不想與他對視,因為看得越久,心底壓抑的欲望就越是藏不住。
“你在想什麽?”洛嶼輕聲問。
“為什麽陸屏楓能那麽理智地端著槍?也許下一秒他就再也感受不到活著的溫煜馳了。”顧蕭惟看著自己的手,“他是那麽留戀溫煜馳的呼吸和心跳。周圍的一切都是死物,溫煜馳是唯一的活物。他應該會發瘋一樣要抓住他,摁住他的傷口,阻止血液流出來。可陸屏楓卻能一直端著槍?”
而他夾著煙的手指很輕微地顫抖著。
“放下槍,秦臨會殺了溫煜馳。這也許就是極端的保護欲吧。為了保護那個人,可以摒除一切情緒,包括恐懼。拿起槍,他無法阻止溫煜馳繼續流血。放下槍,他就保護不了他。陸屏楓選擇相信溫煜馳的生命力,選擇拿起槍保護他。”洛嶼說。
第99章 喉間蝴蝶
“為什麽一個人會為了另一個人……冷靜到那個地步?保護欲是一種下意識的、無法克制的衝動。
對於我重要的人……如果人很多, 我會在人群裡找他。如果他離我很遠,我會迫切地想要靠近他。哪怕他就在我的身邊, 只要人多一點、黑一點、擁擠一點, 我就想要抓緊他。如果是他……中槍倒地,血流了那麽多,我滿腦子都是他, 是思考不了其他東西的。所以這種理智到壓抑人性的保護, 是不是因為陸屏楓本來就沒有人性?”
顧蕭惟看著那個垃圾桶,仿佛裡面存在另一個世界。
洛嶼深吸了一口氣,顧蕭惟口中那個重要的“他”在現實裡存在嗎?還是陸屏楓幻想出來的一個人?
羨慕和嫉妒,湧上洛嶼的心頭。可即便如此,洛嶼也想保護好顧蕭惟, 因為只有自己明白顧蕭惟的脆弱。
“這不是陸屏楓的本性,是他產生了敬畏生命的本能。當他知道如果秦臨再開第二槍的時候溫煜馳必死,他就絕不會放下自己的手槍。為了救我, 你也會這麽乾。”
最後一句話讓顧蕭惟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再度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那麽陸屏楓對溫煜馳的欲望到底是什麽?”
洛嶼輕笑了一下, 空氣在他的笑聲裡流動起來,溫和中帶著一絲寵愛,勾起血液深處某些蠢蠢欲動的東西。
“你是陸屏楓, 你心裡對溫煜馳的欲望是什麽, 那就是什麽。”
說完,洛嶼抬起了顧蕭惟的手腕, 咬走了他夾在指間的煙, 然後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直到退入劇組布置的燈光下。
“抽煙對身體不好, 我給你分擔分擔。還有,一會兒補拍的時候,我會陪你一起‘理智’。”
洛嶼咬著煙,眼睛笑得彎了起來,那模樣又痞氣又灑脫。
仿佛被欲望拖拽住的只有顧蕭惟,洛嶼一直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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