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橘明試著挽留過他們的友誼,但都不起效。時間久了,宋橘明也覺得沒意思。眼不見心不煩,為了避開池年,宋橘明甚至故意挑了個比較遠的初中,只有周末才回家。
又過了一年,學校舉行運動會,宋橘明沒報項目,直接請了病假回家。
在一樓卻遇到了許久未見的池年。
宋橘明就站在他旁邊等電梯,池年卻沒抬頭看過他一眼。
池年臭著一張臉,低著頭在玩手機,邊打字邊嘀咕,時不時還會冒出幾個髒字,頭髮染得花花綠綠的,身上穿著不合身的鉚釘皮衣和緊身牛仔褲,拖著一雙人字拖,跟街邊混混一個扮相。
宋橘明肆無忌憚地掃視池年周身,在看到少年過於瘦削的鎖骨和下頜的時候,眉頭一蹙,頗為不爽。
這人是沒吃飯嗎!
電梯門打開,池年先一步走進去,宋橘明緊隨及後。
正值下班時段,人流量大,陸陸續續又進了幾個人,宋橘明被擠到了池年面前。
池年瞥了一眼宋橘明手中的購物袋,沒有說話。
宋橘明盯著池年發頂的兩個旋兒看,也沒說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大家都是鄰裡街坊,愛扯家長裡短,不知是誰起了頭,聊起了最近的混混傷人事件。
“聽說沒人願意去領人,那幾個打架的小混混現在還在派出所關著呢。啊呸!這種二流子就該關去監獄,傷了人還只是送去管教所,真是便宜他們了!少管所能有什麽用?過段時間放出來還不是老樣子!都是未成年,就可憐了被打的那幾個初中生,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唉,這當爸媽的該有多心疼啊......”
其他人也跟著歎氣。
就在這時,宋橘明注意到池年翻蓋手機上掛著一個冰淇淋掛件,隨著打字的頻率搖來搖去。
還挺有少女心,他笑。
就在宋橘明探出頭想要偷看池年在和誰聊天的時候,話題不知怎的扯到了池年身上。
“......你們說,池年小時候那麽乖,笑起來別提有多可愛,大家都羨慕池媽有這麽一個乖兒子,現在怎麽叛逆成這個樣子?”
“可不是嘛,聽說他和東街口的混混關系不一般。東街口你們知道吧,好多小混混在那一帶蹲學生搶錢。也不知道池年那孩子有沒有參與?”
“那我可得把我家閨女看嚴實點,笨一點不要緊,要是學壞了混社會,那我和她媽非得氣死不可。”
“是啊,是啊......”
有關池年的話題還在繼續,當事人卻是一臉不在意,跟個事外人似的,仿佛池年是哪個不相乾的人。
宋橘明未言,只是盯著池年僵住的手指看。
還是沒變。
明明很在意,卻還要假裝鎮定。
街坊鄰居說的話,宋橘明早有耳聞。這些年,兩人雖是冷戰,宋橘明卻還是留意著池年的消息。
尤其是上了初中。
他聽他們班同學說,剛開學不到一個月,附中就開除了一個屢犯校紀校規的學生。
這對一個把包容教誨寫進校訓的百年老校來說,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消息一下子就在整個渝城傳開了。
雖沒提真名,但宋橘明也能猜到是池年。
上初中後,池年像是變了個人。經常在學校挑釁惹事,跟人打架鬥毆,身上背了不少處分不說,有時候還會鬧到派出所,池媽也成了班主任辦公室的常客。周一的升旗儀式講台上,總有他宣讀悔過書的身影。街角小巷子成了池年放學逃課的必去地之一。宋橘明有時候路過,隔得遠遠的都能聽到池年和一群小混混喝酒劃拳的歡聲笑語。
宋橘明在小區裡撞見過幾次臉上帶傷的池年,很想問他兩句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如此自暴自棄。嘴皮子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插肩而過後,他又忍不住自嘲,他和池年早八百年不聯系了,他有什麽資格去過問對方的事。連池媽都管不了,他這個陌生人有什麽發言權?
須臾,角落的少年突然開口,冷冷的音色帶著幾分隱忍。
“他結婚了。”
電梯門打開,門外站著一抱著棉絮的老爺子,打量著角落的兩人:“小夥子,你們不下來啊?”
宋橘明抬眼一看,30層。
其他人早就走了。
兩人沒按樓層,直接坐到了頂層。
宋橘明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示意:“天台坐坐?”
池年未應,卻跟在宋橘明身後出了電梯。
最近天氣好,街坊鄰居都把自家潮了的床單被套拿到天台上晾著,秋風送爽,各色布料隨風飛舞。
旁邊明明有板凳,宋橘明卻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池年對他反常的舉措略感驚訝,轉而又笑了一下,跟著坐下。
他們都變了。
宋橘明從袋子裡拿出一罐蜜桃味的飲料丟給池年,“喝吧。”
池年誤會了:“......我們還是學生,不能喝酒。”
宋橘明沒解釋,挑著眉有點想笑,“你和你朋友在一起不喝酒?”提到‘朋友’,宋橘明還刻意加重了語氣。
池年明白這人在變相套他話:“我沒喝過酒!”
“還算聽話。”宋橘明笑笑,拿過池年手中的飲料,開了又給他,“不是酒,果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