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批判他新作《All my life》的評論家,抱怨住的別墅那麽大他卻整天呆在小房間寫作,對每天準時來家裡擼他狗的編輯狠狠記仇。
夾雜著些亂七八糟的靈感碎片。
還問他和很棒的室友過得怎樣,說孩子你上次和我說情緒感知力好像在減弱,我挺擔心的,換個環境應該會有所助益。
江舒亦都快忘了這話,情緒感知力減弱,是在英國的時候了。從遇到靳原開始,生活就刺激得跌宕起伏,感知力堪稱起死回生。
靈感碎片估摸是存稿時發錯了對象,他順手整理好,發回給Hogan,又挨句應答他。
翌日下午沒課,江舒亦聯系程老,說明天想去醫院看望宋老師。
過了半天才收到回復。程老:【舒亦,我明天要出差,你可以讓靳原帶你去,他熟悉地方,剛好也沒課。】
江舒亦:【好的程老。】
轉頭問外公醫院位置和病房號。
程老:【順便讓靳原帶半份特色蕎麥面給宋老師,他知道哪家店。】
特色蕎麥面?
等到外公的消息,江舒亦定位到醫院,搜索附近的蕎麥面,一無所獲。
靳原洗完澡,穿著條沙灘褲收拾客廳裡的健身器材。
江舒亦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看他到處走來走去,在他彎腰拿茶幾上的水杯時,倒了杯紅茶,推到他手邊。
靳原看看熱氣嫋嫋的杯子,又看看江舒亦,納悶不已。
江舒亦靠著沙發,溫和道,“錫蘭高地烏瓦紅茶,加的純奶,嘗嘗。”
靳原見過他這幅樣子,在程老面前,他那朋友面前,對著他,只有醫院那一小會兒,這沒病沒災的,充滿詭異。
猶豫地抿了口,濃香絲滑,觸感柔和,誇道:“味道不錯。”
江舒亦看他喝下,立刻問:“二附院附近的特色蕎麥面在哪?”
靳原反應極快,“你要去看宋老師?”
“是。”
靳原就猜,“你不認識路,程老讓我帶你去吧?”
江舒亦不應聲,眼神說明了一切。
靳原其實心情挺差的,被這小插曲一弄,好了不少,喝完晃杯子。
很欠,江舒亦能屈能伸,又給他倒。
“告訴了你你也找不到,明天我也去。”靳原伸手拿茶杯。
江舒亦一把搶過,淡淡道:“喝多了失眠。”
濺了些茶水在靳原手上,靳原抽紙擦乾淨,腹誹,小心眼。
翌日去醫院前,江舒亦在花店買了束花,百合、向日葵、尤加利葉……色調搭配得尤其好看。
靳原去了買蕎麥面,一家開了二十多年的小面館,藏在居民區裡,靠口碑說話。
醫院門口碰面,坐電梯上樓。
程老早到了退休年齡,被學校返聘,教書教到現在。宋老師和他年紀相似,但身體不好,剛滿五十就辦了病退,多年在家養花養鳥,卻沒養好身體。
前段時間因低鉀血症住院,在做補鉀治療。
江舒亦抱著花進門。病房乾淨素雅,床頭櫃上擺著橘子蘋果,窗開著,能看見外面蓊鬱的梧桐樹,葉子被昨夜的暴雨衝洗過,綠汪汪一片。
宋老師得知他要來,提前挽了個頭髮,靠著床背,像畫裡老去的仕女。
朝江舒亦笑:“舒亦來了啊,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一晃眼長這麽大了。”
江舒亦將花放進花瓶,“我早該來看望您的。”
坐床邊的椅子上,詢問她的病況。
宋老師親昵地握著他的手,說都好都好。
靳原提溜著蕎麥面,輕車熟路放床頭櫃,“宋老師,程老說你要少食多餐,只能吃半碗。”
她有高血壓糖尿病等基礎疾病,飲食方面得格外注意,蕎麥面加了澆頭,口味重,便打包了半份。
“他人都不在這,還管管管,”面要趁熱吃,宋老師松開江舒亦,邊吃邊發牢騷,“煩死人了。”
半碗面下肚,宋老師恢復了優雅模樣,接過江舒亦遞來的濕巾,慢慢悠悠擦嘴擦手。
垃圾扔病房味道大,靳原便拎去外面。江舒亦收拾床上餐桌時,瞥見枕邊的《All my life》,視線停留片刻。
宋老師注意到了,笑著道:“這是Hogan新出的一本意識流小說。”
江舒亦點頭,“我看過,寫得很好。”
“對,筆力特別強,”宋老師真情實感地誇,“這本是中英雙語版本的,翻譯得也很好,還帶簽名。”
又遺憾道:“我本來想去倫敦的簽售會,但住院不方便,只能錯過……”
單人病房待久了,兒子在國外,平時就程老和護工照顧,宋老師傾訴欲旺盛,一點小細節能講出花。
江舒亦安靜地傾聽,手裡在給她剝橘子,偶爾給回應,心情波瀾不驚。
直到聽見她說:“靳原跟老程來醫院,把書送給了我。我才知道他在C大參加國際物理論壇的時候,跑去了簽售會……”
江舒亦停住動作,看向被子上黑紅封面的書。
宋老師:“他對文學不感興趣,我從沒跟他討論過這方面的內容。可能是有幾次見我在看Hogan的書,記住了……他看似凡事不放心上,還挺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