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離開的原因,是因為顏又有想找的人。
顏又在周圍轉了一圈,仔細地看過每一個人的臉,也沒找到薑星時。
郵件裡說的是六點鍾的金嘉花園,時間過了,薑星時就離開了嗎?
顏又有點煩悶,準備出去走走,等到慈善拍賣正式開始,人也到齊了,再繼續找人。
顏又放下飲料,順著小路往外走,遠離熱鬧的人群後,花園裡布置得顯然不再那麽精心,但也很華美,路邊亮著彩燈,擺滿新鮮盛放的花卉。
顏又再一次慶幸自己沒有花粉過敏症。
走了一小會兒,周圍的人更少,隻碰到兩個神色匆匆的侍應生。
顏又的腳步輕,穿過石頭鋪就的小路,在拐彎的地方停了一下。
路的盡頭傳來人的說話聲。
顏又對聽牆角沒有興趣,準備轉身離開。
也許因為這裡是偏遠的場所,所以設計不再以灌木為主,而是栽滿了大片大片的女貞樹。
而在繁密的枝葉掩映間,顏又看到薑星時的臉。
而另一個人則令顏又意想不到,是方太太周隨珠。
那位方太太妝容精致,衣飾端莊,看起來比宴會上大多數的貴婦人還要體面,現在卻近乎歇斯底裡:“當年你家裡起的火,是你那個不成器的酒鬼爹放的,無論有什麽後果,都是你們父子倆咎由自取,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顏又愣在原地,一時很難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薑星時垂著眼,神情冷淡。
周隨珠走上前一步,尖聲道:“這麽多年,你就像死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為什麽不繼續下去,為什麽非要出現在我眼前,你有那麽恨我?這不是我的錯。”
她氣喘籲籲,終於停了下來,又滿含惡意道:“所以你偷偷摸摸來了這裡,是不是想毀掉我,毀掉我的一切,你才滿意?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你出生。”
顏又沒能繼續聽下去,因為他越過了那個拐彎,走得更近,他的聲音平直,努力不暴露過多的情緒,稱呼她:“方太太。”
周隨珠後背一僵,意識到有人聽到了剛才自己說的話。
她轉過身,臉色慘白,看起來很不能適應突然出現的顏又,像是害怕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周隨珠勉強撐起笑容,打量了他一小會兒:“是,是又又啊……”
顏又沒留任何余地,他不客氣地說:“請別這麽叫我,方太太。”
顏又站在靠光的地方,他穿著昂貴的定製西服,連袖扣都是最貴的那一款,唇紅齒白,是非常純粹的美麗。
周隨珠對薑星時的每一句侮辱輕蔑,以及不切實際的汙蔑,顏又全部都不能接受。
想要找到別的理由和借口不難,但顏又不希望僅僅如此。
他像是不知世事的小少爺,所以說話也沒有分寸:“方太太,您想得太多了。”
看起來非常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有點恃靚行凶的意思,顏又直白地說:“薑星時是我男朋友,他是來陪我約會的。”
周隨珠徹底愣住了,她徹底驚慌失措,勉強打起精神說:“顏又,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還是小孩子,別被人——”
顏秀文將顏又視為掌中珍寶,有多愛顏又,多順從顏又,整個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連周隨珠都和人說過笑話,說顏秀文這麽寵一個體弱多病的廢物兒子有什麽意義,等到她老了,不還是毫無依靠。
但比起普通的高中生薑星時,顏又的男朋友則更難下手對付。
周隨珠不想這樣,也絕不能這樣。
顏又瞥了周隨珠一眼,他漫不經心道:“我媽媽很看好薑星時,說同意我們戀愛。”
他此生演技最好的一次,應該就在此時此刻了,連薑星時也絕不能再說他演得太爛。
顏又甚至有空想這些不相關的,卻與薑星時有聯系的事。
周隨珠神色難看,她深深地看了薑星時一眼,仿佛認定這一切都是薑星時搞出來的,為了報復自己的手段:“顏又,別開這些玩笑,讓你媽媽知道,她怎麽接受得了?”
顏又微微笑了笑:“方太太,我的意思是,我的男朋友出現在這裡真的和您沒關系,您這麽說,不應該氵。谷道歉嗎?”
也許是顏又的態度過於強硬,又或許是怕他把這件事鬧大,現在宴會上全是人,到時候捅出去了,自己就真的被毀了。
周隨珠想到過去的很多事,第一次結婚時盲目的幸福,恰好發生的大火,以為死掉的薑星時,消失的薑舟,嫁給方士懷時真實的快樂,為了得到這一切,她付出那麽多艱辛和努力,怎麽能因為一點小事毀掉。
周隨珠抬手打理了一下頭髮,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
然後強打起精神,離開了這裡。
周隨珠離開後,空氣中彌漫著寂靜與難言的尷尬。
對周隨珠說謊時,顏又沒有考慮太多,用了愚蠢卻有用的謊言。但那樣的氛圍一旦散去,熱血下頭,顏又講了太多不應該說的話,什麽男朋友,什麽媽媽同意。
顏又甚至不敢抬頭看薑星時的臉。
他沒有後悔,只是有點難堪。很小的一部分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因為薑星時。得知對方的秘密也不會開心,顏又不想看到薑星時被人傷害,被人侮辱,那令他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