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要在這個話題上佔據上風,讓之前的話題趕緊消失。結果由於哭的時間太長,留下了後遺症,明明應該是嘲諷的語氣,顏又卻不受控制地抽噎了好幾下,變成了自欺欺人的狼狽。
顏又不說話了。
薑星時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是別的。”
他頓了一下,摸到顏又潮濕的眼角:“不哭了吧,要不要擦臉?”
顏又同學拒絕回答。
薑星時松開他,走下床,但沒有開燈,去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
顏又被熱毛巾擦乾淨臉,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在顏又本來的設想中,今晚也許會有點尷尬,但不會像現在這麽……這麽波瀾起伏,令他難以接受。他們可能會看一會兒電視,聊一點有的沒的,然後很有禮貌地分別睡在床的兩邊,互不打擾,過完一個安靜的夜晚。
可是,好像也沒有後悔。
薑星時坐在床邊,問:“要不要睡覺?”
顏又很想靠睡眠逃避尷尬的現實,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建議。
酒店的普通大床房不算很大,床也不夠寬敞,但足夠容納下兩個人。
他們不蓋一床被子,櫃子裡有毯子,薑星時蓋那個。
空調的溫度很高,顏又本來將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又覺得熱,便搭在腰腹,剩余的部分都垂在床邊,搖搖欲墜。
兩個人背對著背,薑星時的姿勢平整,顏又則蜷成一團,手墊在臉頰旁,毫無睡意。
薑星時忽然問:“顏又,睡了嗎?”
顏又心如擂鼓,他怎麽睡得著,可是裝睡裝得也不好,所以含糊地應了一聲。
薑星時繼續問:“今天是不是沒有進行脫敏治療?”
今天,就在剛剛,明明就抱了很久。
顏又一邊覺得薑星時得寸進尺,很過分,很不像一個直男,一邊又想到薑星時後背的疤痕,心就變得很軟。
所以稍微偏過身,伸出手,搭在薑星時的身體上。
兩個人牽了一小會兒手,顏又覺得更熱,舔了一下嘴唇。
後來不知道有沒有放開,因為顏又哭得很累,睡得很快。
在此之前,顏又從未和人同睡一張床過,所以睡覺姿勢很糟糕的事也從未被人發現。一旦睡著後,失去理智的束縛,立刻在床上大展拳腳。
薑星時被踢了很多下,也沒生氣,就是歎了幾下氣。
最後沒有辦法,隻好不太用力地抱住了顏又。
顏又終於消停了,也回抱住了薑星時。
由於呼吸道發育不佳,那些小孩子喜愛的毛絨玩具,顏又一貫敬而遠之。
人生中的第一次,顏又也擁有了不太柔軟的巨大玩具熊,並且非常喜歡,抱了一整夜都舍不得放開。
第二天清晨,薑星時一如既往在五點鍾醒來,他偏過頭,摸索到那把鑰匙還放在原處時,才松開手。
以往這個時候,應該去跑一個小時步。
然而今天卻不同,薑星時的脖子上掛著顏又的手臂,他沒有動,也不想起床,人生頭一次賴床。
深秋的天亮得很晚,黑暗中其實不太能看得清東西,薑星時也這麽看了很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薑星時沒有看時間,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亮了。
薑星時拿起來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是“媽媽”兩個字。
在叫醒顏又還是自己接這個電話之間,薑星時少見地猶豫了幾秒鍾。
顏又關掉了電話聲音,顯然是不想被人打擾,但肯定也不希望母親擔心。
薑星時移開攀附著自己的顏又同學,沒有穿鞋,不想發出太大響聲,出門後接起電話,溫和地說:“阿姨,你好。我是顏又的同學。”
顏秀文那邊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是……薑星時同學嗎?”
薑星時說:“是的。”
顏秀文的語調顯得很高興:“寶寶和我提過你,他說和你關系很好,說班長幫了他很多。”
薑星時笑了笑,沒有做太多的推辭,只是說:“顏又可能有點累,還在睡。”
顏秀文說:“麻煩你照顧他了,下次一定請班長來家裡做客。”
又講了與顏又有關的、微不足道的缺點和無數優點,說顏又有點嬌氣,但也是因為身體不太好,性格非常善良可愛,對朋友最有義氣。
顏秀文是很和藹,很愛孩子的母親,顏又足夠幸運,遇到這樣的母親。
薑星時覺得很好。
回去的時候,顏又竟然還在睡。
薑星時猶豫了三十秒,沒有忍住,用自己的手機拍了一張豌豆公主睡著時的照片。
很昏暗,隱約能看得到輪廓,臉很小,下巴尖尖的,非常漂亮。
掛掉電話後,顏秀文也沒多想。
就是覺得薑星時可能真的很好,顏又才能在這麽短時間裡和他成為好朋友,能睡在同一間房。
又有點欣慰,覺得顏又小朋友也長大了,卻沒想到,一下子長得太過頭。
不知道睡了多久,顏又照例醒得很遲。
睜眼的時候,顏又的身前堆著被子,薑星時就坐在床的另一邊,開著手機,膝蓋上墊著紙,筆尖在稿紙上發出很輕的摩擦聲。
作為全校第一,薑星時學習得真的很努力,顏又甚至做不到他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