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顏又同學沒有參加過高一的校園生活,對於校規校紀都不了解,班主任讓我告訴你這些。”
薑星時的笑意變淡了些:“提醒過了,下次再這樣,就不會幫你了。”
就好像在防止一個新同學對自己產生依賴,帶來麻煩,所以需要事先解釋清楚。
但其實沒有必要,對於顏又這樣的性格而言,信任和依賴本來就很難向一個人交托。
顏又呆了一下,說:“謝謝。”
校園廣播已經開始,周一清的聲音從喇叭中傳來,顏又正慢慢地往樓梯下走。
薑星時是很有理智,很懂得分寸的人。
即使是顏又,在遊戲中遇到再心動的對象,遇到開局好感度跌到底線的情況,也會在這一局中先挑選別的路線攻略其他對象,等待下一次的重開。
而現實世界是無法重開的,所以薑星時大概選擇了放棄。
很合理的做法。
顏又跳下台階,遲鈍地、漫無目的地想。
應該要松口氣的,所以薑星時以後也沒有什麽理由要欺騙自己了。
周五放學後,紀律委員把這周記錄違紀扣分的表格交給薑星時。
一周五天,紀律委員記周一、三、五三天,薑星時記剩下來的兩天,工作量少一點,所以還負責在周六日整理謄分。
夕陽西下,學校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薑星時平時住校,現在三個舍友都不在,大概是出去玩了,他收拾了點東西,騎車回家。
大半個小時後,薑星時騎到一個老舊小區,拐了進去,停在一棟單元樓下。
下面停車的地方被電動車佔滿了,沒有多余的空間。薑星時習慣了,搬著自行車往上走,路上遇到一位腿腳不太方便的老太太,順便幫她提了小拖車。
老太太顫顫巍巍地打開門,感激地誇了幾句,又絮絮叨叨道:“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對爹媽呢,作孽啊!”
薑星時沒有聽下去。
薑星時不會接受別人的同情。家境貧寒、努力上進是他完美人生的一段經歷,而悲慘的童年、令人可憐的身世則不是。
他希望自己能做到完美。
薑家的情況,老鄰居們還有些印象。
薑星時的父親叫薑舟,人長得高大英俊,也聰明,書讀得不錯,前半生過得很順利,找了份好工作,妻子也溫柔漂亮,賺錢在別處買了新房子。人人都誇薑家老太太有個好兒子,以後能享福了。沒料到薑舟工作失誤,和妻子也過不下去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家中又發生了一場大火,將一切都燒得乾乾淨淨。之後薑舟就消失了,連薑星時也了無音訊,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直到兩年前,薑星時才重新回到這裡,說是之前被薑舟帶走,去了別的地方上學。
當然,這些都是鄰居們道聽途說來的,很少一部分來自薑星時的解釋。
至於更多的,比如薑舟目前的去向,或是當年那場大火的真相,沒有人知道,也沒人能從薑星時口中問出來。
薑星時來到頂樓,拿出鑰匙,“哢嚓”一聲,推開門。
舊房子小而空,大片大片的牆紙斑駁脫落,露出灰褐的底色。房間的布置乾淨整潔,廚房用具都被收起來了,雙開的木質櫥櫃裡只有一個碗,一雙筷子。
薑星時推開咯吱咯吱作響的臥室門裡面有一張舊書桌,以及一張很小的單人床。
有很多要做的事,但他拿出來的第一件東西,是紀律委員給的表格。
薑星時翻了翻。
顏又是後來的,做表的時候還沒有這個人,老張一打就打了一個月的份,所以他的名字是手寫的,一眼就看出和別人不同,很明顯。
更明顯的是那個扣十分。
是周四的體育課。
開始的時候,薑星時沒有想那麽多。
有人坐在樹蔭下的台階上,撐著臉,低頭玩手機。顏又的背影很好認,很瘦,弓著時像貓。他可能是在打遊戲,又或者在和朋友聊天,懶懶散散的樣子。
在少數幾次的觀察中,薑星時沒有見過這樣的顏又。
人群中的顏又是警惕的,似乎無時無刻不在防備著什麽。
薑星時彎腰拿起水壺。
顏又轉過身,那些閑適、放松全都在一瞬間消失,隻留下驚惶失措,漂亮的眼睛瞪圓了。下一刻反應過來,渾身都繃緊了,緊緊抿著唇,如臨大敵。
好像是在外流浪的小動物,可以分辨出人類的善惡,顏又也有這樣的本能。
顏又討厭他,薑星時知道。
顏又對他的好感度是-100,薑星時也知道。
顏又不是唯一的選擇,甚至在所有的選擇裡,他的難度最高好感度最低,又沒有什麽特殊的回報,薑星時最不可能選擇顏又。
他試了試別的。
比如好感度還能不能往下跌,能跌到什麽程度,單一對象的厭惡是否會引起別的懲罰。
薑星時不是什麽好人,欺負顏又根本不會讓他產生任何愧疚。
然後,他的筆尖頓了頓,還是劃掉了周四表格中的那個-10分。
也沒有欺負到那種程度的必要。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好看的人,看到可愛的小動物,動動心又有什麽錯(。
但是有的人,是不是欺負又又欺負得很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