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周一清沒來上學,昨天的事才傳開來了。
周一清從一百多名進步到了全校第四,薑星時從第一名掉到一百多名, 又重新考到第一, 和第二名之間的差距比以往都要大。
而在考試成績發放的昨天,兩個人都被叫到了政教處,待了一整天。
薑星時正常上學,而周一清則消失了。
一個學校,總有和周家相熟的學生, 說是周一清轉學了, 但沒說是什麽原因。
鑒於對心智未成熟的高中學生的保護, 並且周家也在施壓,學校沒有公布周一清究竟犯了什麽錯,甚至不再提起。學校裡議論紛紛,大概猜到是和上次考試有關,但如果是月考作弊,事情也不至於鬧得要轉學的程度,所以最後也沒討論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對於周一清的事,顏又並不在意。準確來說,他討厭一個人,是不希望看到他,也不會刻意關注他的消息。所以即使周一清破天荒地考了全校第四,顏又也沒想過原因。
但是當這些同時出現,周一清突飛猛漲的成績,悄無聲息的轉學,兩個人同時被叫去政教處,顏又幾乎立刻就想到薑星時這兩次截然不同的成績。
看熱鬧的人,大概不會想得那麽多,或許即使懷疑其中有什麽關聯,但也沒有證據。但顏又很確定,這件事和薑星時有關。
是薑星時做的。
下午放學後,教室裡的人都走空了,外面的天是暗的,教室裡亮著燈。
顏又一貫走的很遲,他不想在擁擠的人潮中出去。成為同桌後,薑星時也會等他一起下樓,走那一段路。
他偏頭看著窗外,透明的玻璃上映著顏又的臉,他不是擅長表達的性格,不知道該怎麽說。
顏又抬起手,推開窗,他希望冷風能將自己吹得清醒一點。
薑星時停下筆,他問:“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冷的風混合著顏又難言的情緒,他搖了搖頭,很直接地問:“周一清的事,是你做的嗎?”
薑星時怔了怔。
有的時候,薑星時希望顏又不要那麽聰明,顏又對人情世故並不通達,但在人的感情方面,又有一種天然的敏.感。
就像最開始相遇的時候,薑星時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顏又,顏又對薑星時的態度也很差,即使薑星時偽裝得再好,顏又還是非常警惕。後來,當薑星時發現自己在一點一點失控,作出不理智的決定,向顏又靠近的時候,顏又似乎也有同樣的回應。
薑星時說:“嗯。”
顏又沒有得到答案的如釋重負,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攥緊,連呼吸也隨之困難。
一個月來,顏又總是會在無意間聽人提起薑星時的成績,那些閑言碎語,惡意的,看熱鬧的。因為薑星時過去做得太好,所以失敗一次,跌入谷底,會成為議論的對象。
而薑星時這麽做的原因是因為自己。
顏又緩慢地眨著眼,像是心臟跳動的頻率,必須以此來緩解疼痛。
他很輕地問:“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浪費過去努力維持著的薑星時,為什麽付出這麽多。
顏又似乎明白,但又不那麽明白。
在明亮到近乎刺眼的白色燈光下,顏又看到薑星時側臉的輪廓。
薑星時的性格實際上非常冷淡,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要做什麽,只是大多數人難以分辨出這樣沉默的溫和也是一種疏離,僅僅看到表現的薑星時。
薑星時沒有那麽好心,沒有那麽樂於助人,也沒有那麽願意奉獻。
但對顏又,他好像什麽都可以做,無條件的、不需回報的付出,做了很多次。
薑星時垂著眼,他們面對面站著,離得不遠也不近,像是在進行一段很平常的對話:“其實沒有想很多,希望能保護你,希望你不再因此受到傷害。”
他頓了頓,繼而平靜地說:“不想告訴你。因為我不是什麽好人,用的手段也很卑劣。”
想要做到的事,即使用這樣的方法也一定要做,薑星時看起來像一個遵守紀律,永遠不會犯錯的優等生,實際上他和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時沒什麽差別,文明的偽裝之下,他永遠有野獸一般的自我。
會模仿並恪守周圍人的道德準則,但其實沒有道德標準,有想要做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做。
顏又仰頭看著薑星時,他的睫毛顫了顫。
薑星時沒有等顏又的回應,又繼續說接下來的話。但講得很慢,有幾次簡短的停頓。他很少會這樣,一般來說,薑星時總是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猶豫著該如何表達。
“因為喜歡你,所以這麽做。但決定這麽做的是我自己,是我想做的事。”
所以顏又不需要對此感到負擔。
顏又的聲音有點發抖:“你怎麽這樣……”
薑星時打斷他的話,是那句“為什麽”的最後一個回答:“也不想讓你看到這樣的薑星時。”
希望顏又看到的永遠是完美的、沒有缺憾的自己。
並不高尚的薑星時,自私的薑星時,不僅僅以保護顏又的名義,讓顏又感動,所有的全部,都告訴了顏又。
顏又終於伸出手,抱住了薑星時的肩膀,他們之間不再像是一般同學那般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