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的,從那時到現在,鄭辰謹一直保持著這個長度。
他早就做不了自己了,他早就不只是自己了。
鄭辰謹感受到許易揚的手在自己頭部停頓的動作,從許易揚的下腹抬起頭,勾著嘴角狡黠地問:“怎麽樣,夠清爽嗎?”
許易揚把他摁下去,揪著他短短的頭髮,喉嚨裡的輕哼再也藏不住,很快就癱軟地靠在了床頭。
鄭辰謹坐起來,把他撥到自己身上抱著,側過頭吻他的後頸,卻也只是吻著,沒有其他動作。
許易揚問:“買了嗎?”
鄭辰謹答了一聲:“嗯。”
許易揚問:“包裡?”
鄭辰謹沒有作答,從許易揚的後頸吻到耳畔,又從耳畔再吻到眼睛上,細細密密地,吻得格外認真和深情。
吻了一會兒,鄭辰謹把許易揚的臉扶起來,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氤氳著水汽,像月牙一樣彎彎的,可是卻再也無法聚焦。
“辰謹。”許易揚叫了他,以最溫柔的口吻,“我不疼,為了你,什麽都不疼了。”
許易揚話裡的“什麽”意味著什麽,許易揚說明白了,鄭辰謹也聽明白了。
時光往前倒,倒回那個被摩托車強光照亮的小巷,許易揚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因為那是鄭辰謹,為了他,什麽都不算疼。
時光往後走,走到去年他做決定的金秋時節,許易揚仿佛擁有了視力,看到了香山的葉子紅遍了山野,紅得如血一樣壯烈徹底。
許易揚讓鄭辰謹把自己的包拿過來,然後他從包裡掏出了一個文件袋,裡面是一份三方協議,許易揚、京合大和省殘疾人藝術團。
鄭辰謹接過來,在看清楚了上面的內容後,抖著手問:“這是……什麽意思?”
許易揚沉默了片刻,短暫地回憶了一遍過了很多次的腹稿,然後用平穩柔和的聲音說:“你說所有進度我來決定,其實我很多次都想做這個決定了,但還是總打退堂鼓,老是想到你為了我學醫,想到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許易揚:“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時候想明白了,或許是你在飛機上救人的時候,或許是經過柯言的事情之後。確實,你都不怕和一個盲人一起生活,我為什麽要替你操心?就因為這個吊著你,也太對不起你了。”
鄭辰謹趕忙插話:“你沒有吊著我,也沒有對不起我。”
許易揚沒有接他的話,怕接了就順不下打好的稿子了,許易揚繼續說:“何況,我發現我做不到不喜歡你。”
鄭辰謹怔了一下,多少年了,他終於再一次從許易揚的嘴裡聽到喜歡。
時光一下被拉回了他們在深城高中的時光,許易揚跳上他自行車的後座,在無人的時候摟著他的腰,頭枕在他的背上。
許易揚說:“不清不楚這麽久了,要是只有嘴上說句話就完事了,我覺得不夠真誠。我現在才跟你說,就是因為我想認真地告訴你——”
許易揚指了指鄭辰謹手上拿著的三方協議,說:“我想好了。”
第四十三章
“我想好了。”
鄭辰謹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隻好一把將許易揚擁進懷裡,緊緊地抱著他,手上的三方協議也緊緊地攥在手裡。
他的人生有多少個九年,鄭辰謹不知道,但是過去這九年裡,他愛上一個人,然後被這個人推開,又被他重新擁抱,鄭辰謹一點兒也不覺得浪費。
如果當初在摩托車前推開人的是他,鄭辰謹相信自己也會陷入一樣的無助和仿徨,他相信許易揚也會選擇同樣的堅持與守候。
好在,經歷了這九年,他們從青澀走向成熟,他們從自己變成了彼此,他們學會了換位與珍惜。
鄭辰謹松開許易揚,將他的三方協議妥善放好,然後去自己書包裡拿了東西,回到許易揚身邊,對他說:“既然你想好了,那說什麽我都不會放手了。”
畢業季。
嚴綱回了老家,在一家私人中醫診所工作。周曉果真拿下了那唯一的一個名額,順利地進入了國家殘藝。柯言確診了抑鬱症,一直在家休養,病情日漸好轉。
而許易揚,堅定地登上了飛往穗城的飛機。
不過,在從搬到穗城之前,他們全家一起來了個畢業旅行,去寧城。
鄭成安和許麗一開始還說要不要換個城市,畢竟寧城對於許易揚來說是個遺憾。但是許易揚坦然地告訴他們,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無法從遺憾裡走出來。
鄭成安和許麗感慨地看著許易揚,似乎這大學的四年,許易揚真的已經自己驅散了內心的黑暗。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孩子自己悄悄地長大了。
起飛前,許易揚讓鄭辰謹幫他發個朋友圈,配圖是今早他穿著學士服和鄭辰謹、鄭成安、許麗在學校門口的合照。
鄭辰謹接過手機幫許易揚編輯,發出去後,又自顧自地看著許易揚的微信名美了好久。
是的,從他們重新開始那一天起,許易揚就把微信名從太陽的emoji改成了“許太公”。
飛機落地,盡管在高中時無數次地幻想過這個場景——他來寧城上大學,全家人來送他,但是他知道這將永遠地停留在幻想之中。對此,他已經很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