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揚去省殘藝上班,一周五天,朝九晚五,排練、錄音、演出,壓力不大。
他的單位在五站地鐵外,每天,鄭辰謹都會把許易揚送到地鐵安檢口,到站了有許易揚的同事去接他,下班了鄭辰謹就在安檢口等著接他回家。
對與鄭辰謹來說,能堅持送許易揚上下班並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他自己本身就要去醫院實習不說,主要是遇到盯實驗的時候,確實很難協調。
但鄭辰謹幾乎每天準時準點、風雨無阻。
他受不了許易揚從扶梯上來到走到安檢口那一小段路,自己用盲杖小心翼翼地試探前路的樣子。熙攘的人流越過他走,他就像被遺失的小孩,在人潮裡慢吞吞地挪。
所以,鄭辰謹大都會拜托師兄師姐幫忙盯一下實驗,師兄師姐也都知道鄭辰謹有個盲人哥哥在省殘藝拉小提琴,大家都是做視神經研究的,知道有多不容易,這個小忙肯定會幫。
鄭辰謹心疼許易揚天天擠地鐵,說:“我努力攢錢賣車,之後每天都開車接送你上下班。”
許易揚環住他的頸,在一個吻裡迷糊地說:“好啊,小鄭司機。”
懷裡的人似乎怎麽也吻不夠,鄭辰謹雖然留戀,但是又有些急不可耐了。幾番思索,他還是狠心結束了這個過分綿長的吻,把許易揚摁倒在床上,說:“司機可是會開車的。”
一年的時間過得很快,卻也很平穩。
時間久了,許易揚對於家裡、單位和上下班的道路也記得很清楚了,鄭辰謹越來越忙,他就沒再讓鄭辰謹接送。
畢竟,誰的時間不是時間,許易揚不舍得浪費鄭辰謹的時間。許易揚知道鄭辰謹醫院實驗室兩頭跑,也知道張景教授很看好他——不要辜負老師的期望,許易揚比誰都明白。
通常,許易揚早飯和午飯都在單位食堂解決,晚飯一般是鄭辰謹帶著到學校食堂吃,鄭辰謹有時間的話就會在家給他們做——要換做沒認識許易揚之前的鄭辰謹,肯定不敢想象自己還能做出一桌子菜。
許易揚也學會了做點簡單的飯菜,盡管鄭辰謹明令禁止許易揚不許在他不在家的時候開火。但是,鄭辰謹不得不承認,每每吃到許易揚做的飯菜的時候,幸福感都會爆棚,即使有時候許易揚看不見鹽放少了、油加多了。
有時候也會點外賣,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蔥香雞——就是少年的他們第一次一起到穗城旅遊時,許易揚特別想吃的那個。
對了,他們家的冰箱裡常備雪碧,兩人長成大小夥子了,還是喜歡喝。也不知道喜歡的到底是雪碧的味道,還是透明氣泡裡藏著的十年時光。
鄭辰謹年少時的幻想似乎在某種意義上實現了。盡管他們沒有在寧城生活,但是他們的確一起租了一間小房子,許易揚的確會在他做飯前幫他系上圍裙,的確會在他備菜和洗碗的時候從身後抱住他。
吃完晚飯,大多數時候鄭辰謹往往還要去實驗室,就算不去,也得在家看文獻。張景教授要求很高,他的第一篇一作article必須趕緊發出來。
所以,鄭辰謹要睡覺的時候,許易揚往往已經睡著了。但是不管鄭辰謹睡得多晚,當鄭辰謹躺下去的時候,許易揚都會轉過身來抱他,第二天早上鄭辰謹提起這件事,許易揚都表示不知道。
不過,不忙的晚上,鄭辰謹會跟許易揚講講最近讀到的論文,會跟他分享一下在醫院實習遇到的有趣的事情,或者給許易揚念一念最新的天文發現。
又或者,許易揚也會給鄭辰謹拉琴,穿著白襯衫。
(接上)
鄭辰謹升入大六後,開始了第一輪的實習輪轉。
他最近在急診科實習,參與了很多次急救。現在,他已不是那個在飛機上惶恐地做心肺複蘇的男孩,他可以在帶教醫生的帶領下冷靜而準確地按壓和除顫。
一次,許易揚讓鄭辰謹教他怎麽做心肺複蘇。
鄭辰謹先教他找頸動脈,許易揚總是摸不對地方,一邊在自己脖子上探,一邊問鄭辰謹:“到底在哪?”
鄭辰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拉下他的手,朝他脖子吻去,離開後,他看著許易揚泛紅的耳朵,得逞地笑道:“這下能記住了吧?”
鄭辰謹雖然忙,但一直有跑步的習慣,每天五公裡。
工作日,鄭辰謹早上六點就起來跑了,太早了,他不忍心叫許易揚起來折騰。
周末,許易揚不用上班;周六周日總有某一天的某個時段,鄭辰謹可以不用去醫院和實驗室。每每這時,他們就會一起在學校的操場上鍛煉,鄭辰謹跑步,許易揚散步。
如果是白天,操場上的陽光就會很好。南方的城市,即使是冬天也常有暖陽。
陽光明媚的時候,許易揚的右眼能感受到微弱的光。每每這時,許易揚就會停下腳步,把臉仰向太陽的方向,希望能看見更多、更多,多到能讓他看到,他愛了十年的男孩長成了什麽模樣。
鄭辰謹看見許易揚這樣,也會跑到他身邊停下,和他一起感受陽光。
鄭辰謹問他:“能看到光?”
許易揚依然仰著頭,答:“嗯。”
鄭辰謹走到許易揚身前,離得很近擋在他面前,問:“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