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揚被逗得哭笑不得,同時又有些感懷。
鄭辰謹去穗大醫學院一直是他心裡的結,盡管鄭辰謹說了“你是動力,不是負擔”,但許易揚依然需要時間來消化他用失明捆住鄭辰謹下半生的事實。
那次開誠布公的談話之後,鄭辰謹對此也是知道的。
利用人家小女孩可愛率真來規勸許易揚,鄭辰謹偷偷作弊了。可他這弊作的,竟讓許易揚的心無可救藥地柔軟。
風拂在開闊的水面上,水推動垂下的柳枝,柳枝又在水面畫出一圈圈漣漪。
許易揚說:“鄭醫生,有你這樣騙小孩的麽?”
鄭辰謹看著他臉上並沒有不悅的神情,反而眉眼舒展,暗自放了心,看來本性溫柔的人就要用溫柔的方法攻陷。
鄭辰謹說:“照你這麽說,兒科全員騙小孩。”
許易揚靠在身後的石柱上,笑道:“瞎說,就欺負我那麽多年沒去過兒科。”
鄭辰謹看著許易揚,竟忘了接話。
十一月的陽光很柔,輕輕停在許易揚的臉上,和睫毛上。他的睫毛被湖面吹來的風吹得微微翕動,像隨時要抖落一地金燦燦的碎礫。
“許易揚。”鄭辰謹叫了他。
“嗯?”許易揚的臉下意識地往聲音地來處轉了轉。
“我可以要一個禮物麽?”鄭辰謹的聲音輕得像眼下薄薄的陽光和薄薄的風。
“你說。”許易揚一邊回答,一邊盤算著這個月補助還剩多少。
鄭辰謹快速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這邊,然後他快速在許易揚的嘴唇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鄭辰謹看著許易揚,臉上一開始是顯然措手不及的驚愕,但驚愕馬上就消退了,換上了有些無奈又有些掩不住的笑意。
許易揚生不起來氣,他本來也是不會輕易生氣的人。他也沒有像以前一樣逃,逃不走——不論是因為小女孩純真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還是因為這三個月來鄭辰謹鍥而不舍地找他聊天,還是因為,他本來就停不下對他的喜歡。
螺絲從外婆去世的時候就松動了,一旦松動了,就再也擰不緊了。
許易揚問:“我們是什麽關系了你就這樣?”
鄭辰謹理所當然地說:“我說了,所有進度,你來決定。”
許易揚忍俊不禁道:“這哪是我來決定?你親都親了。”
鄭辰謹故作誇張道:“冤枉啊大人!”然後又靠近許易揚的耳邊,道:“是你誘惑我的,你薑太公釣魚。”
許易揚的耳朵被他吹得癢癢的,缺失了視力,其他感官就變得更加敏感。許易揚癢得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聲音都變軟了,“那不也得是願者才能上鉤麽?”
鄭辰謹盯著他發紅的耳朵,肯定地說:“你明明知道我是願者。”
鄭辰謹這不容置疑的語氣是他桀驁性格的影射,也是為許易揚所最沉迷的。
以及,從這天起,鄭辰謹的微信名就改成了“願者”,頭像換成了一條魚。
第三十三章
從皇家園林出來兩人就回了學校,上次鄭辰謹說邀請許易揚的室友吃飯,這就安排在了今晚。
本來許易揚打算好好盤問柯言一番,但是柯言中午的時候提前給他發了消息,讓他先不要跟嚴綱和周曉說,許易揚問了句為什麽,柯言很久以後才發來消息說:哥,有點複雜,之後單獨跟你聊。但這條消息馬上被撤回了,轉而發來:還不想跟別人說。
許易揚雖然看不到,語音助手也沒來得及念,但好在鄭辰謹在旁邊,看到了這句被撤回的話,將它轉述給了許易揚。
許易揚一方面覺得要允許人家有秘密,他和鄭辰謹的事不也瞞著麽,不過另一方面又擔心小啞巴受欺負。
不過想了一會兒就把小啞巴拋之腦後了,鄭辰謹就在自己旁邊,所有腦容量都用來想他了。
飯桌上,嚴綱和周曉對鄭辰謹穗大醫學院高材生的身份稱讚不已,柯言雖然什麽也聽不到但也跟著點頭。
嚴綱又問以後鄭辰謹想當什麽醫生,是不是眼科醫生,鄭辰謹瞥了一眼許易揚,這正經的談話畢竟跟小女孩的功效不同。
於是,鄭辰謹把話鋒轉向他們:“我是八年製的,現在才大三,大五才分科,還早。不過你們學製是四年,現在就要漸漸開始考慮畢業去向的事情了吧?”
嚴綱答得倒是快:“易揚和小周倒是好了,咱們殘疾人藝術團的一個小提琴首席、一個長笛首席,這直接保送國家殘藝的節奏啊!哪像我,估計就是苦逼地回老家找個按摩店打工吧。”
嚴綱說著又拍了拍柯言的肩膀,說:“小柯柯估計也是回老家找工作。”
許易揚趕緊打住:“嚴哥你說得也太誇張了,殘藝哪裡是想去就能去的?名額都是有限的。”
嚴綱“嗐”了一聲,對著鄭辰謹說:“你看你哥,凡爾賽大師!”
鄭辰謹遲鈍地笑了笑,說:“啊……是啊。”
他還真沒想過許易揚工作還要留在京城的事,或許是思維慣性了,他一直認為許易揚大學畢業了就會回家。
不過也是,他都那麽多年沒有跟許易揚有正常的聯系了,隻從旁人那裡聽說他琴拉得很好、很受老師賞識,卻壓根兒也沒了解過許易揚對未來的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