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許易揚的學習越來越緊張,本來每天十二點睡的他現在已經拖動了一點多,有時候甚至會到兩點。但是不管多少點,鄭辰謹總會等他。許易揚讓他先睡,鄭辰謹說他樂意等著。
有一次,鄭辰謹實在是撐不住了。
許易揚學完習回過身來,便看見他睡得歪七扭八的樣子。滑到枕邊的手機顯示著主人睡著前正背著許易揚給他布置的每日50個英語單詞。許易揚拿起手機看了看,46/50,他放下手機,俯下/身子吻了吻鄭辰謹。
鄭辰謹驚醒了,嘴裡迷迷糊糊地念叨著:“幾點了,你要睡了麽?”說罷又困得倒了下去。
許易揚讓他躺倒枕頭上,幫他蓋好被子,溫柔地對他說:“你先睡。”
結果,許易揚洗漱回來時,發現鄭辰謹硬生生地撐著下巴坐在床上。
“我怕我躺著就睡過去了。”鄭辰謹傻傻地笑著。
鄭辰謹困的時候可愛得不像話,跟平時不苟言笑的樣子千差萬別,這樣的反差讓許易揚直想把他抱在懷裡使勁地親,還要藏好了,可不能讓別人發現。
在學校,上個學期午休和傍晚時用來在操場上打情罵俏的時間,也得用來做點有關學習的事兒了。
就像這天,鄭辰謹在操場幫許易揚背書。
坐落在南回歸線附近的深城一向沒有秋天。十二月初,傍晚好不容易掙脫了夏日的火刑,猝不及防地透著點兒轉涼的意味。
操場上無樹木遮蔽,風直勾勾地灌進襯衫裡,許易揚打了個噴嚏。
鄭辰謹問:“冷嗎?”
許易揚說:“有點兒。”
鄭辰謹起身坐在來風的方向,為許易揚擋住了涼風。這樣似乎還不夠,鄭辰謹又用一隻手摟住許易揚,讓他往自己身上靠。
又一陣風吹來,鄭辰謹將手臂收緊了一些。他快貼上了許易揚的頭髮,風將那股好聞的洗發水的清香吹進鄭辰謹的心裡。
好想吻他。
鄭辰謹說:“繼續,‘笑語盈盈暗香去’下一句。”
“下一句……什麽來著?”鄭辰謹的環抱已經讓許易揚的思緒打瞌睡,這麽有名的詩,他怎麽會想不起來?
鄭辰謹沒有松開環住他的手,而是保持這個姿勢,將《必背古詩集》在兩人面前打開,尋找著那首詩,邊找邊說:“《青玉案·元夕》,第三十頁。下一句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句詩,真是應景。以至於鄭辰謹念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任憑時光靜靜地淌過。
落日的余暉斜斜地打在操場上,把兩個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似乎要綿延到世界的盡頭。
秋風仍然吹來涼意,但能感受到它的僅有其中一人。而另一個在溫暖港灣裡的人,想要回首,看看給予自己溫暖的這個人,是不是在闌珊處的燈火裡。
(接上)
時間來到了新一年的除夕,這回,鄭辰謹終於肯跟著一家人回許麗的老家景村了。
景村的親戚和江村不一樣,更淳樸、友好和熱情。但正如硬幣的兩面,過度的熱情總會招致一些多余的關心。
年夜飯上,姑媽那句“以後這倆孩子結婚不愁伴郎了”的玩笑一落,所有的親戚都接起茬了,開始討論兩人誰會先結婚,又說兄弟倆感情那麽好,以後妯娌關系一定也會很和洽。
那時,鄭辰謹扭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許易揚。一如往昔地,許易揚溫文爾雅地笑著,給身邊的長輩倒水。鄭辰謹看不出他是喜是悲,鄭辰謹心裡堵得慌。
“辰謹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姑媽突然給鄭辰謹遞話。
小姨插了一嘴:“我覺得辰謹這種不愛說話的孩子,就得找一個開朗活潑的。”
“我不想結婚。”鄭辰謹撂下筷子,臉拉得長長的。
此話一出,大人們都笑了,七嘴八舌地說著,“小孩子還害羞呢”,“嘴上這麽說,心裡肯定都有數”,甚至姑父又把話茬轉到許易揚身上,說:“我們揚揚斯斯文文的,應該也找一個知書達理的,登對!”
“對對對,揚揚,以後找到了可要第一時間帶回來給姑媽看看!”姑媽說得高興還不夠,又對許易揚舉起了酒杯。
許易揚趕忙也拿起他的雪碧跟姑媽碰了碰,禮貌地答應著。
放下雪碧,許易揚看了一眼鄭辰謹,發現他的不開心都孩子氣地寫在臉上了,許易揚很想告訴他這都是必要的應付,卻礙於人多眼雜,隻好伸手到桌子下拍了拍他的腿。
鄭辰謹沒有任何回應,並且再也沒喝過一口他的那罐雪碧。
熱熱鬧鬧的年夜飯結束,竟然已經快十點。景村沒有守歲的習俗,老人們都漸漸回房睡覺了,幾個大人在天井裡打牌。
鄭辰謹坐在門外街邊,看著遠方天空中盛放的煙火,他鬱鬱寡歡。天井裡傳來鄭成安、許麗以及親戚們闔家幸福的歡笑,年夜飯時長輩們囑咐的兄弟怡怡又浮現在眼前。
煙火在江上綻開,余火又落到江水裡,就像所有的愛情一般,有過絢爛,也會墜落。那麽,他們的愛情呢?
“給。”許易揚從房子裡出來,給他們倆一人拿了一罐雪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