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麽時候做的什麽夢,別人醒來時間久了會忘記不少,就算還能記住,也只是勉強記個大概。
可是黎言歸不同。
他從小到大基本不做夢,一旦做夢,那就會記一輩子,不管時間過去多久,夢中的細節和感受,他只要想,都能回憶起來。
黎言歸下意識摸眼睛,低頭那瞬間卻摸到滿手濕潤溫熱的液體,他以為是血,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蘇離月拔高了音量:“你怎麽哭了?!”他立馬跳開一米遠,朝急匆匆過來的白素舉起雙手,“我沒有打他,不是我惹哭他的,老板那邊記得給我作證!”
“不是你我們言歸為什麽會哭?”白素瞪他一眼,然後憂心忡忡道,“可憐見兒的,怎麽哭了喲,快來姐姐懷裡,姐姐安慰你。”
黎言歸摁著白素腦袋把人推開,做完噩夢和莫名其妙被調侃耗光他所有耐心和脾氣,他不爽的皺著眉:“鬧夠沒有?林長風人呢?”
“還沒回來呢。”白素被嫌棄慣了,已經能做到寵辱不驚,“可能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吧,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麽事了。”
蘇離月猜測:“應該是去抓被濁氣感染的妖吧,畢竟現在要和寧葉比業績呢。”
“明明是你們倆要和人家比。”白素很不開心,呵了一聲,“男人該死的勝負欲。”
是了。
這才是白素和蘇離月。
雖然沒有多麽關心林長風,卻不像夢中那麽冷漠,插科打諢鬥嘴和耍寶才是他們之間應該有的模式。
黎言歸感覺自己心跳平穩下來,他拿紙巾抹掉淚水,又抽了張紙擦汗,濕潤發絲黏糊糊貼著額頭,被他毫不留情擼到腦後。
白素雙眸一亮:“不愧是我看上的帥哥。”
黎言歸從善如流的懟回去:“也是你絕對得不到的男人。”
白素頓時惋惜又吃癟,歎了長長一口氣。
夢境中那個詭異又邪惡的鳳蕪讓黎言歸即使到現在仍心有余悸的驚懼,他無法想象平時看著高冷,實際上自戀不自知的老板能露出那麽一副表情,甚至還對他下殺手。
黎言歸閉了閉眼,刀刃泛著刺眼冷光仿佛還在,白色汙點塗在黑暗中,真實到讓他瞬間睜開雙眼。
“我去找老板……”
“言歸。”白素突然喊住他,“我怎麽感覺你臉上皺紋加重了?你們人類老這麽快的嗎?”
黎言歸愕然,忙不迭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見裡面面色白嫩又年輕的自己後放下手機:“嚇唬誰呢?”
還是蘇離月看不下去,掏出自己手機懟黎言歸面前。
相機裡的男人臉色有些許憔悴,因為‘哭’過的原因,雙眼泛紅,不規則的血絲順著眼白甚至快要爬上眼球,白皙臉頰上的肉出現松弛和皺紋,平時看不真切的毛孔顯得有些過大。
黎言歸看了幾秒,手指穿過發絲輕輕一拔,輕而易舉扯下一簇頭髮,滿滿當當躺在掌心,被他輕輕一吹便落下地。
蘇離月看著黎言歸被現實打擊到的模樣,平時總是因為智商被黎言歸壓得一口氣終於在常識領域得到吐息,他教育道:“現在手機前置都自帶美顏,你要用我這個,才能得到最真實的自己!”
黎言歸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就算皮皺了我也不會扒下來讓你們捋平,就這樣吧,說不定因為和你們混久了所以得了什麽皮膚病,趕明兒我去掛個號。”
“靠,瞎說什麽呢!”蘇離月罵道,“和我們混久了怎麽就會得皮膚病!”
黎言歸問道:“你們倆都是小動物,打過疫苗嗎?”
蘇離月:“……”
白素:“……”
“絕對從你們這裡染了什麽皮膚病。”黎言歸一錘定音,轉身不再理會身後氣的要跳起來打人的蘇離月。
他現在滿腦袋都是林長風和鳳蕪,搞不明白為什麽會做個這麽血腥的夢,而且夢裡面的鳳蕪不止掏林長風的七竅玲瓏心,甚至還扎他眼睛,行事相當簡單粗暴。
回歸現實之後上樓梯沒再經歷走不上去的鬼打牆,黎言歸來到鳳蕪門前,準備敲門的手還沒碰上,從走廊傳來一陣風,猛然吹開他面前的門。
砰——
門板撞上牆壁發出巨大聲響,黎言歸站在門前,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房間中央那張破舊肮髒的桌子,上面躺著胸口劃了個十字的林長風。
黎言歸呼吸瞬間凝滯,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再次順著眼睛往下流淌,似乎是被‘嚇’出來的眼淚,但是這一低頭,他看見的卻是掌心乾涸的血跡,已經順著臉頰和脖頸,一路淌下,染紅他胸前衣襟。
接連不斷的風促使黎言歸挪動僵硬又遲鈍的身體來到屋裡,林長風身體十分乾淨,那道十字傷口劃的特別漂亮和利落,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在呼吸,甚至還有救。
空氣中並沒有血腥氣,非但沒有,黎言歸甚至還聞到了濃鬱的清氣,像是從他身體中散發出來的一樣。
看著眼前這一幕,黎言歸出奇的冷靜。
他思緒轉了幾圈後,又摸到腦袋上,果然毫不意外的薅下一手頭髮,他再看向自己手背,上面皮膚突然之間變得像老樹皮,皺巴巴貼在骨頭上面,下面隱隱可見青色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