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許青喬消失,那些人就好像再也沒來過。
——可惜青喬他掛念的太多,而他爸很明顯知道這一點。
顏小木很笨,讀書不好,腦子也轉得慢,但他懂許青喬,知道許青喬也會害怕。
顏小木伸手抱住許青喬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口,聲音帶了哭腔,但還是盡力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我都不怕,你也不要怕好不好。”
傘不夠大,許青喬的臉被雨水淋濕,冰涼涼的,像是落了滿臉的淚。
他一手撐傘,另一手環住顏小木,卻沒有說出話來。
“台風來了,害我們不能出去玩兒,那我們這幾天就先不去玩兒了,等台風過去了再說。下周去怎麽樣?不是說好了去爬山?我還特地買了個新水杯……”
顏小木話說得慢,卻又流暢,像是提前打過幾遍腹稿一樣。
等許青喬一句“對不起”出口的時候,顏小木才終於開始哭。
憋了很久一樣,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要不是被許青喬摟住腰,隨時都能癱倒在地。
“對不起……”許青喬低頭貼著他的臉,叫他的名字,一遍遍道歉。
“不要說對不起,求你了。”顏小木聲音全哭啞了。
“小木別哭。”許青喬把顏小木按進懷裡,貼著他的耳朵低道,“他犯了法是跑不了的,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了,到時候誰也不會再被他威脅。”
“還,還要多久……”顏小木抬起頭來,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許青喬偏過頭,吻顏小木臉上淺淺的傷口,“很快。”
許青喬說很快,那就是很快,顏小木永遠不會懷疑許青喬說的話。
兩人潮濕的臉頰貼在一起,再也分不清雨和淚。
這天顏小木一直在許青喬家別墅待到台風停了才回家,進了院子,沒有進室內,許青喬陪他站在屋簷下等雨停。
自行車本是停靠在鐵門邊,後來被風吹出去幾米遠,倒在路邊,車頭歪了沒辦法騎,最後顏小木推了近兩個小時的車回家。
這之後顏小木便只是在家等許青喬消息了,時不時打電話給大富,但大富比他消息更不靈通,好像對許青喬很快能自由的事一點兒也不知曉。
大富可真笨。顏小木突然這麽想。
顏小木沒有想到,比許青喬自由的消息更早到來的是許如海的死訊。
自從桐城掃黑除惡運動開始,顏小木就每日在大富那兒密切關注關於許如海的新聞,許如海死的第二天晚上,他就在大富打來的電話中得知這個驚人的消息,大富在電話裡問他方不方便過去畫室一趟,時間不早了,面館大門已關,此時林香玉在清洗後廚,顏小木沒有請求她的同意,就從大門旁虛掩著的小門偷溜出去了。
大富開了小車來接他,在車上才告訴他許青喬現在就在畫室。
許青喬在樓上閣樓,大富留在樓下,讓顏小木自己上去。
顏小木是跑著上樓的,把木樓梯踩得吱呀作響。
走到拐角看到樓梯口處的許青喬時,顏小木的眼淚就止不住了,剩下的幾級台階開始走得困難。
距離上次分別已過近十天,顏小木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看新聞,或者跑去隔壁借文具店老板的報紙看,從未如此想要惡有惡報。
顏小木終於走到許青喬面前,看見許青喬發青的眼圈和深陷的眼眶,也第一次看見許青喬下巴有未刮乾淨的青色胡茬。
好像是瘦了一些。
在顏小木哭之前,許青喬先低頭吻住了他。
於是顏小木圈住他的脖子,仰頭回應他的吻,眼淚隨著仰頭的動作滑落至下巴,再到頸部。
一個有些乾澀的吻,唯一的滋潤是顏小木的眼淚。
顏小木想問的太多,又害怕聽到不好的回答,於是最後竟是一句話也問不出口。
是許青喬先主動告訴他:“不是我。”
他依舊不安,抱著許青喬的腰不肯放,好像一松手許青喬又要消失不見,又重複問,“你爸的事……跟你沒有關系對不對……”
“跟我沒關系。”
聽到這話他該放下心的,可許青喬卻給他一張紙,告訴他紙上寫了S市他能衝上的學校,每個學校旁又標注了適合他的一些專業供他選擇。
顏小木身子僵了一下,推開許青喬的胳膊,聲音開始發起顫來,“離高考還有好久……我不要這個,等高考完你再指導我填志願。 ”
這一推,就再不願讓許青喬抱他了,垂著腦袋聳著肩哭,哭得一哽一哽的。
許青喬不由著他鬧,強硬按住他兩條胳膊,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忍著情緒道:“顏小木,你先去大學等我,我答應你,我一定去找你。”
顏小木哭得站不住,哭聲大到樓下大富趕上來把他扛到床上去放著,才沒有當場昏倒在地。
許如海死了,確實不是許青喬動的手,是喝酒喝太多,仰躺著睡在客廳沙發,被自己的嘔吐物堵住氣管活生生嗆死的。
只是許如海死的時候,許青喬也在場,就這麽冷眼看著許如海在他面前掙扎著死去,沒有上前哪怕翻動一下許如海的身體。
哪怕稍微側翻一下許如海,人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