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然大腦空蕩蕩的,循著家的軌跡疲憊的往前走。
他覺得自己很累,如果現在就到家,那能一覺睡到天黑。
寒風順著領口、袖口侵襲全身,他慢吞吞的拉好衣領,手指被凍的通紅,好半天才想起來可以塞進口袋。
天地間一片迷人眼的風雪。
亂糟糟的,什麽都看不清。
快走到家門口時,他模糊間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影,眼神中也出現一縷迷茫。
……幻覺吧。
他在心裡安靜的想,這些天每天都和沈時視頻,不過昨天斷了一天,今天居然就能看見他的幻影。
紊亂的心跳霎時平靜下來。
葉然依舊保持著先前的速度,低垂著眼,緩慢的往前走。
越靠近葉家,那道黑影越清晰、高大。
葉然眼皮驀地一跳,心臟也在冰雪的侵蝕中恢復了一些溫度,怦怦的,跳的有些快,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定定的望著前方,呼吸也越發急促,唇齒間呼出帶著白煙的氣。
下一秒,那道黑影似有所決,側身看了過來——
漫天白雪中,沈時隨意的穿著件羽絨服,眸色漆黑而沉冷,雪落滿了他的頭髮與肩膀,他沒有開車,鞋底有一片深深的雪跡。
“沈時……?”葉然怔怔地,連話都說不出,隻下意識加快了速度,拔腿跑開。
……
他跑的很快。
身邊是刀鋒般的冷風。
視線中的景象也隨著奔跑的速度顛倒。
那道靜止不動的人影忽然上前兩步,穩穩接住了他。
“嗯。”他聽見了沈時低沉倦怠的聲音,“是我。”
沈時身上帶著在外面等候良久的寒氣,英挺蒼白的五官猶如刀削,神情即便再冷靜,也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擔憂。
葉然撲在他懷裡,耳邊仿佛沒了任何聲音,一時半會高興與茫然交織,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問什麽。
沈時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心情。
隻沉默的抱著他,撐開寬大的羽絨服,將他包裹在內,他的體溫是溫暖的,胸膛寬厚有力,就連心臟跳動的聲音都很沉穩,仿佛能解決所有難題。
“怎麽了?”葉然耳朵被輕輕的、溫柔的親了親,沈時聲音放的更低,溫熱的鼻息拂過臉側,嗓音低沉:“被欺負了?”
葉然一動不動的垂著眼,眼睫仿佛吸滿水汽的鴉羽,沉甸甸的垂落,他心口鬱積的、憋著的一口氣有些茫然地消散了。
直到幾秒後,被沈時不容置疑的從懷裡抬起下頜,擦掉臉上的淚水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的掉了眼淚。
沈時正沉沉的看著他。
他眼皮褶皺略深,瞳仁幽黑,是純粹漠然地黑,冰涼修長的手指擦掉葉然臉上的眼淚後,他眼中長途跋涉的倦意也徹底消失,隻留陣陣寒意。
“寶貝,”他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問:“怎麽回事?”
*
葉然推開葉家大門。
屋裡暖氣充盈,沈時落後他半步,微微抬眼,便將葉家的布局看入眼中。
先前來找葉然時,他都開了車,十分守禮的沒有直接進入葉家。
但這次事出突然,薑筠出了機場便打車去市中心的酒店補覺,他也有些疲倦,可一想到葉然這兩天的不對勁,他還是第一時間來了葉家。
葉家裝修的很溫馨,家具看起來都上了年頭,一直沒換過。
茶幾上放著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上面的葉然應該才五六歲,被男俊女俏的父母抱在懷中,三個人笑容都很燦爛的看著鏡頭。
沈時動作一頓,心中緩緩掠過一片陰影。
……正常的一家三口,合照也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但葉家的合照卻定格在了葉然五六歲那年,原因只會是沉重的。
父母雙方離婚,或者一方離世。
他看著葉然走向廚房的背影,收斂了全部氣息。
合照上的女人正對著他,那張和葉然很像的臉上笑容燦爛而灑脫,抱著葉然的模樣似乎是抱著珍寶,手臂也小心翼翼地環著小葉然的後背。
另一個男人輕輕的環著懷裡的兩個人,嚴肅的臉上笑意明顯,看得出來他不經常笑,但眼中溫柔的情緒卻濃得快要溢出來。
沈時微闔著眼,心裡泛著疼意。
葉然從廚房裡出來,他拿著一罐茶葉,還有一壺剛燒開的熱水。
“喝茶嗎?”他情緒已經恢復了大半,現在只有看見沈時的高興:“我家有紅茶和綠茶,你要喝哪種?”
沈時聞聲看向他,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綠茶吧。”
“正好我拿的就是綠茶。”
葉然笑著把茶包撕開,倒了些茶葉在杯子裡。
他和沈時都不是品茶之人,茶葉倒好,再加上水,泡開就能喝了。
泡茶的間隙,沈時垂眸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許久才淡淡道:“剛才怎麽了?”
知道這件事怎麽也躲不過沈時。
葉然靜了靜,說:“我小姨來找我了……我和她不太親。”
小姨,也就是葉母那邊的親人。
沈時心中有了些猜測,語氣卻不變,不急不緩的繼續問著他:“這幾天心情不好都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