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們一起做晚餐,簡單的西式菜肴,隨心所欲的烹飪方式。
夜幕逐漸垂下,家裡沒開燈,封肆點燃了一支買回的香薰蠟燭,擱上餐桌。
火光悠悠,淺香醉人。
等待烤箱工作時,他又順手將那台壞了好幾次也修了好幾次的留聲機打開,放上唱片,慢慢搖動手柄。
質感溫柔的音樂在靜謐的空間裡安靜流淌。
陸璟深開了瓶紅酒,為他和封肆各自倒上一杯。
這次為了陸璟清的婚禮,他讓人安排從法國的酒莊空運了一大批好酒來,特地留下了幾瓶。
封肆走過來,看著他倒酒的動作,輕輕莞爾。
“我有時候會想,”坐到餐桌前,封肆舉杯,與陸璟深輕輕一碰,“如果我們這七年都能在一起,會是什麽樣。”
陸璟深一怔,封肆將酒杯送到唇邊,酒水浸潤過他略微乾燥的唇,慢慢咽下後,他接著說下去:“遺憾也是有的,就算以後還有很多個七年,但畢竟是從二十歲到三十歲的年紀,可惜了。”
陸璟深:“……抱歉。”
他其實才是最遺憾後悔的那一個,但錯過的事情終究無法再重來。
“不用再說抱歉,”封肆擱下酒杯,微微搖頭,“我說這些,不是責怪你的意思。”
“我只是確實有點遺憾而已,不過換個思路想,真一直在一起,說不定現在我們已經七年之癢了。”
說到後面封肆又笑了,陸璟深卻聽得不是滋味,下意識道:“我不會。”
封肆:“不會什麽?”
“七年之癢,”陸璟深堅定道,“我不會。”
封肆的笑聲更愉悅:“對自己這麽有信心嗎?”
陸璟深並不喜歡這個話題:“肯定不會。”
“好吧,我應該也不會,”笑過封肆收回視線,捏著刀叉,慢條斯理地品嘗著他們一起親手做出的美食,明明是不走心的姿態,隨口說出的卻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真心話,“只要你還要我,我肯定不會先厭倦你。”
陸璟深在那一瞬間嘗到心臟莫名地疼痛和酸澀,像給出承諾一般再次鄭重重複:“我不會。”
封肆叉了一塊烤牛肉粒送到他嘴邊:“張嘴。”
陸璟深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裡,一下忘了反應。
封肆眼裡重新浮起笑:“想什麽呢?試試吧,這牛肉粒還挺好吃的,醃入味了。”
陸璟深看著他,心頭稍松,接下了他的投喂。
“不用想太多。”
封肆收回手,繼續對付盤中的食物,自若道:“順其自然就好,我們都對自己有信心,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陸璟深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逐漸放松下來:“我知道。”
用過晚餐,封肆將家中各個角落都點上蠟燭,火光搖曳,漫開在他含情的眼眸裡,他向著陸璟深伸出手:“跳舞嗎?”
昨天沒有跳的那支舞,他想現在補上。
陸璟深回視他,交出自己的手。
留聲機依舊在低吟淺唱,他們在其中相擁漫步起舞。
“那次我還買了一本詩集記得嗎?”
腳步旋轉,封肆湊近陸璟深輕聲問。
陸璟深:“嗯。”
他記得,也是在法國的跳蚤市場上,除了留聲機,封肆還挑了一本上世紀出版的詩集,他原以為封肆是心血來潮,並非真的有興趣。
封肆低低地笑:“詩集我讀完了,念一首給你聽?”
陸璟深:“好。”
封肆的呼吸落得更近,呢喃吐息貼至他耳畔。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我用什麽才能留住你?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man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at the lonely moon.”
我給你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破敗郊區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陸璟深的心尖顫栗,封肆側過頭,親吻他耳上那顆小小的痣。
如同溫柔地包容和安撫。
他們繼續在歌聲中漫步旋轉。
“I offer you whatever insight my books may hold. whatever manliness or humour my life.”
我給你我寫的書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或幽默。
“I offer you that kernel of myself that I have saved somehow -the central heart that deals not in words, traffics not with dreams and is untouched by time, by joy, by adversities.”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想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封肆的聲音一字一字地落進耳中,是陸璟深早已熟識的、能叩擊他靈魂的聲音。
“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a yellow rose seen at sunset, years before you were born.
I offer you explanationsof yourself, theories about yourself, authentic and surprising news of yourself.”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對自己的解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真實而驚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