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往,秋意北可能會以為晏燕是讓他不要擔心她,但秋意北明明確確記得他神志不清時,對著電話那頭的晏燕說的那句:“我不是心軟——”
究竟是不是“酒”後吐真言,秋意北端著手機,呆滯了許久。
空調定時在此時突然暫停,屋內的轟鳴聲戛然而止,整個房間陷入了空前的沉寂。
秋意北給陸渟打出了那通電話:
——別跑,等我去找你。
陸渟沒有給秋意北任何回應,停滯了三秒後,掛了電話。
雖然陸渟一字未言,但秋意北卻意外明白陸渟表達的意思,更是早已料想到,電話那頭的陸渟是笑著的。
所以他並未有多余的擔憂情緒,給公司前台的行政人員撥去了電話。
“幫我訂一張今天下午去方麗市的動車票,再叫一輛車到我家樓下。”
——
太久沒有回去了。
秋意北踏下動車,微眯眼,感受方麗市比平愚市潮濕的微風。
走出火車站,提前叫好的車已經等候在此。
秋意北上車直接說道:“南山陵園。”
站到兩塊立在同一墳塚的墓碑前,秋意北手中空無一物。墓碑上慈祥的中年男女顯眼是密室中那兩張遺照的主人。
方麗市今日陰有小雨,東邊黑壓壓的雲一點一點往秋意北這邊行進。
秋意北垂下往日銳利沉穩的眼眸,深深注視著墓碑上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婦。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響起了滾滾悶雷,秋意北的眼睫才倏地一抖,思緒回到此刻。
他一句未言,蹲下身,從墓碑前的祭祀香爐中扒開層層香灰,掏出了一枚刻有“27號”字樣的鑰匙。
撲落鑰匙表面的香灰,放進口袋。秋意北撫平香爐中的香灰,將香爐重新歸位,站起身,深深向墓碑鞠了一躬,轉身便走。
叫的私家車一直在陵園門前等著,司機也知道自己接了個大客戶,一改平常在火車站接活的隨意樣,一路上一句不敢閑聊。
大客戶秋意北說去陵園,司機一腳油門什麽都不敢問,直接開上高速路。
現在秋意北回到車上,又說了個方麗市最大的私立銀行,司機更加肯定車上這位非富即貴。
因為那家銀行雖然叫銀行,但不提供存錢,借貸等服務——它隻租保險櫃。
秋意北下車時,順手在手機上支付了司機費用。一回頭,發現司機一臉的“不再意思意思”的表情,秋意北從錢包裡掏出兩張紅票子,扔給了司機。
司機一下子喜笑顏開,“老板一會兒去哪!用不用我在這等!”
秋意北想了一下,覺得司機這個提議不錯,又給司機五張紅票子,說:“在這等我吧。”
“好嘞!”
走進富麗堂皇的銀行大堂,大堂經理迎了上來:“請問先生要辦理什麽業務?”
秋意北舉起鑰匙,給大堂經理看鑰匙上“27號”背面代表銀行紋路的刻字。
大堂經理眉宇間隻驚愕一瞬,再次掛上職業笑容,側身道:“先生請隨我這邊來。”
走過彎彎繞繞的走廊,兩人終於來到與銀行金庫防盜系數相得益彰的大門前。
大堂經理接過秋意手中的鑰匙,操作門旁的電腦,輸入“27號”這幾個字,確認電腦裡蹦出來的信息。
“晏先生是吧?請您輸入密碼。”
秋意北在鍵盤上敲下一串數字。
經理核對後,說:“晏先生,您五年前在本行寄存了一份重要物件,當時存期定的是五年,還有半年才到期,您確定現在就將它取出嗎?這會導致剩下半年的租金不會退還給您。”
秋意北:“確定。”
經理:“好的,晏先生請後退半步,我將為您打開密庫大門。您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單獨查看物品是否保存完好,有任何問題,可以按下門邊的紅色按鈕,隨時聯系前台人員為您處理。”
秋意北點頭。
密庫大門的轉軸緩緩轉動,一股冷氣撲面而來。經理側身讓開,秋意北走了進去,大門漸漸合上。
面前是一個一個保險櫃按照序號有序排列,秋意北走到27號保險櫃前,插進鑰匙,輕輕轉動,“哢噠”一聲,保險櫃門應聲而開。
秋意北的櫃內沒有銀行之外的人以為的金銀財寶、現金鈔票,只有一個扁扁的老舊紙質檔案袋。
紙質檔案袋本就是木黃色,27號櫃中的這個在木黃的基礎上,已經發黑發烏,四個角都深深卷起了邊,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了。
就如已經被塵封多年的歷史物件,若不輕拿輕放,便會立刻灰飛煙滅。
秋意北拿起它,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上面紅章刻印的“幼南路27號”幾個刺眼的大字,手動繞開檔案袋的棉線,從中抽出了一張更加泛黃的檔案紙。
紙的左上角有一枚發舊的一寸照片,照片上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面容赫然與陸渟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同樣精致的面容,同樣一雙魅惑的眼睛。
唯一不一樣的,是這張證件照上的小男孩的眼睛,沒有笑。
【編號:62號。
性別:男。
入院年齡: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