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延的鼻腔泛酸，他趕緊吸了一口氣，把眼神轉向別處掩飾自己在這一刻的脆弱。

　　“現在……你什麽都沒有了，說不定命也沒了。”盛傑同情地歎道。

　　車延對這個說法沒有任何異議，在他做了那種事的時候，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資格，包括活命的資格。

　　“你走吧！”盛傑沒有給他最後的憐憫。

　　車延抬起頭來，神情複雜地望著他，“您，放我走?”

　　“只是為了你那最後一槍。”盛傑道，“如果沒有那一槍，你早就沒了。”

　　“小爺！”車延百感交集。當他看到盛傑帶著槍來找他時，他以為自己面臨的只有兩種後果——自殺或被殺。

　　“你的私人物品，胡毅幫你整理好了就在外面。送給你的東西有些我得收回來，有些還留給你，算是這幾年你應得的報酬。”盛傑微微俯身摸了一下車延的左肩，“阿車！你知道自己走到這一步的最大原因是什麽嗎?”

　　車延緩緩地搖頭。

　　“你對自己的心不誠實。最簡單直觀的答案其實早就在你心中第一位等待，但你往往會被第二答案所迷惑。你以為當下你選擇第二答案是正確的，其實，那是步步犯錯的開始。就像阿肖和庫恩，你心裡明明對阿肖不是沒感覺，卻故意忽略他，選了庫恩。還有，那天晚上，你不是沒意識到庫恩有問題，有問題和沒問題同時出現在你腦子裡，你下意識就排除了有問題，選了沒問題進而維護他。”

　　車延想要為自己分辯，盛傑打斷了他：“你想說你維護庫恩是出於感情、責任。那我問你……後來見他要對我開槍，你為什麽又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車延啞口無言，這正是他現在還沒想通的答案。

　　“我很了解你，知道你是個會棄第一選擇於不顧，專選第二的家夥。你難道沒有覺察到自己的毛病嗎?同樣兩個方案，往往你遞交給我的不是優先第一的那個，而是排在第二的那個。同樣兩件衣服，你也會選第二眼看上的那一件。以此類推，當你忽然面對情感和理智天人交戰的那一刻，哪個在你心中是第二選擇，你就會選什麽。”

　　車延一臉震驚。他有這些毛病嗎?

　　“當然，這些是我對你的粗糙分析，你不用太當真。我其實更相信，在你選擇開槍殺掉庫恩的那一刻，你心裡更在意的其實是我！你是個好人，阿車。就是不太會為自己做最好的選擇。”

　　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心，當然選不到最好的東西。

　　“作為你的雇主和曾經的朋友，我最後勸告你一句，以後相信你心裡的第一感覺，堅定不移選擇它，別猶豫，別分析，別對比！”

　　盛傑說完，向站在門口的胡毅打了個招呼。胡毅上前來把車延手上的手銬解了，架著他往外走。

　　車延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盛傑一眼，停下來衝盛傑恭恭敬敬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再見！小爺！”

　　盛傑朝他擺擺手，等到他離開後，他才喃喃回道：“再見！”

　　他在小黑屋裡獨自坐了一會兒，直到老張來叫他。

　　“小爺！有新烤的蛋糕，橘子味兒的，您快去吃一點吧！”

　　盛傑衝他笑笑，“今天你沒陪瀧哥出去啊。”

　　“這兩天犯腰疼，太爺讓我歇一歇。”老張說著捶了捶腰杆，笑得一臉褶子。

　　盛傑有點恍惚。老張好像老了一些，跟當年第一次見面時候相比，他的鬢角都白了。

　　“你去醫療院住幾天吧，讓醫生好好給你檢查一遍。”盛傑關心道。

　　“我沒問題的！”老張自豪地笑道：“我還能給太爺和小爺再開三十年的車呢。”

　　老張的豪言壯語衝淡了盛傑心頭那小小的遺憾，等他走出小黑屋時，便把這點感覺隨即丟在了身後。

　　這天晚上，付善瀧回家時，給盛傑帶回來一個棕毛灰眼，身高、外形都有幾分像庫恩的男人。

　　盛傑在小書房裡見到這人時，眼睛都直了，“你真厲害，他只要把頭髮稍微修一修，幾乎九分像。”

　　“多謝小爺誇獎！”這個老外含笑向盛傑行了個禮。

　　盛傑瞪大了眼睛，“聲音、腔調……乖乖！”

　　“羅德是小羅最得意的海外弟子。”付善瀧道，“他擅長模仿，變裝。事實上，你看到的這個外表是他靠化妝辦到的。”

　　盛傑驚喜地繞著這位轉悠，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五官。

　　“咳咳！”付善瀧給了盛傑一個警示。

　　盛傑收回手，“行！就他了。”

　　“看來小爺對我很滿意。”羅德撥了撥頭髮，換了個姿勢，“這麽看來，我高升了。”付善瀧衝羅德擺擺手，讓他先下去，“你就住到庫恩的房間吧，現在開始，你就是他。”等到羅德走開後，盛傑大力地拍了拍付善瀧的肩膀，“瀧哥你身邊真是臥虎藏龍。”

　　“行了！”付善瀧彈了彈他的腦門，“你這腦子裡彎彎道道太多，你讓人假扮庫恩有什麽用，不是證明了庫恩和容月關系並不緊密嗎?”

　　“可是，庫恩和梅興武的小生意還在運作啊！”盛傑狡黠地笑了，“庫恩的那個‘CRP’組織，還是挺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