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風繼續道:“陳丹生是鍾情的親大舅,這你不知道吧?他自己明明可以靠著這層關系,早早找個好起點一炮打響,但鍾情出道這麽多年,寧可自己從龍套小配角演起,也沒有用過一次舅舅的關系。這回是為了你,真正意義上走了一次後門,硬生生給你在他老舅的電影裡擠了個位置!”
說著,奚風又認真打量了一番燕綏,用一種同樣確定的語氣道:“他生怕你試鏡到內娛完蛋都混不到下一部戲。”
燕綏內心大地震!
鍾老師,你……我何德何能啊……
奚風看燕綏的眼神已經和看禍國妲己無異了。
“我要是剛入圈子那會兒,有個頂頂漂亮的大姐姐對我掏心掏肺的好,生活上關心,事業上費心,就算叫我入贅到她家,我也會一口答應!”
奚風固然是在開玩笑,但也準確內涵到了燕綏。
“燕綏兒,你給我句準話,對你鍾老師到底是什麽想的呢?”
燕綏:他的本意不是沉默,介於幾分鍾前才被鍾情本人的直球嚇到,此時此刻又被奚風攔下,一記助攻直接戳破窗戶紙……
燕綏是真的驚訝到腦子一片空白!
什麽舅舅,什麽走關系,什麽入贅……
等他回過神來時,手裡的雪糕已經化了不少,順著木棍留到手指。
“我……”
燕綏驀然想起鍾情總是跟隨著自己的眼神。
他好像不止疲倦似的,好像每一眼都無比新鮮,那雙眼睛裡仿佛一直有源源不斷的熱度傳達而來,讓燕綏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注視。
就算是一塊楞木頭,這會也該叫鍾老師的眼神給雕出花兒來了。
何況燕綏並不是那種完全不開竅的性格……
奚風平時搞笑男當慣了,但不代表人真傻。
他看燕綏這幅樣子就知道鍾情並非毫無機會,玻璃不是一下打破的,櫃門也不是一錘子就能砸開的,來日方長,總有拿下的那一天。
他三兩口吃完剩下的雪糕,拍拍燕綏的肩膀。
“你年紀還不大,好好學,好好想,鍾老師條件是還不錯,家風開明家世也過得去,潔身自好不亂來。但不代表他一追求咱們就要上趕著答應他,千辛萬苦求到的才值得珍惜!哥言盡於此,懂了吧?”
說完,奚風走了。
留下燕綏在樹下凌亂:您到底是哪一邊的啊?
……
鍾情作為特別出演從《血性》劇組殺青,張贇等人自然不小氣,給他很是熱鬧地籌備了殺青宴,還招呼大家收工了都要來。
當天燕綏只有半天戲,中午拍完就回酒店休息了。
他心裡憋著事兒,出了片場難免有點躲避鍾情的意思,結果午覺還沒開始睡,又被張慶一個電話叫去片場:
“快來啊,花都準備好了你人呢?”
燕綏取下眼罩,一臉納悶:“什麽花?”
“鍾情補完鏡頭正式殺青了,你不來給他送花?”張慶的大嗓門太提神,以至於瞬間驅散了燕綏的睡意,“你可是他的乖徒兒!”
燕綏連忙起身往片場趕,衝到一半才發現——
草,穿的睡衣!
眼罩甚至還掛在脖子上!
但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燕綏硬著頭皮上了。
“來了來了,燕綏兒來了,花呢?”
“雙手抱著吧,單手托著還有點重呢”
“鍾老師最後一個鏡頭了,讓燕綏去後面躲著……”
進組可以悄咪咪地來,但殺青一定需要儀式感。
燕綏抱著花、被人塞在黑黢黢的機器後面貓著,他能聽到片場中央鍾情和奚風對戲的聲音:
一個說要退下去。
一個死命勸勸不住、到底還是同意了。
二人又一起說起了李嵩。
李嵩的遺物被他哥哥帶走,只有一個買給警犬的小玩具布偶留在武嶽這裡。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雨。
雨幕從玻璃上劃過,模糊了外面的風景。
“那天,他跑過來問我還缺不缺徒弟,我對他說,你就是我特地挑給武嶽帶的,這小子立刻就氣呼呼地跑了。”
邱讓已經足夠平靜,但武嶽卻始終不能釋懷。
他不會再留在一線,更不會再帶別的徒弟。窗外雨下個不停,直到邱讓離開,武嶽依然攥緊那隻布偶老虎,指尖崩白,沉默了好久好久……
“好!CUT!”
“武嶽殺青!”
“恭喜鍾老師殺青咯!”
一堆人熱鬧哄哄地圍上來,後頭的燕綏被大家拱上來,他穿著白襪子、踩著一雙拖鞋,身上還是那套墨藍色的睡衣,脖子上的黑色眼罩更是歪歪扭扭。就這樣,專門和師父作對的小哭包「李嵩」又來到了「武嶽」面前——
“殺青啦鍾老師!”
鍾情的表情相當複雜。
他眼睛通紅,隱隱有淚意,下頜繃得緊緊的。
沉靜的神色裡閃過驚喜、僥幸,繼而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那麽大一束花被鍾情單手接住,他更多的力氣拿來擁抱燕綏,巨大的花束擋住了鍾情的表情,只能看見他半張深邃的輪廓,像是哽咽一樣埋在燕綏的脖頸裡,好在燕綏的睡衣是深色的、看不出來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