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把她粘在臉頰上的蔥花摘掉了,沈訣安撫道:“好,厲害。那以後有了弟弟或者妹妹,朝夕要替別人講功課。”
仿佛接到一個很要緊的任務,沈朝夕珍而重之地點頭,再扒一口飯,嘴邊又粘上白米粒。
謝安閑不忍視地挪開了目光,覺得自己女兒有點傻。
自從決定了這件事之後,謝正則便三天兩頭的催,最後謝安閑不得不先放下手頭的工作,如法炮製去了加州一趟。誠如沈訣所言,對他們之間代孕最上心的永遠是謝正則,這一次,沈訣提前保證,“一定姓謝,大哥你放心吧。”
他們依然甩手掌櫃似的遠程觀察著對方代孕母親的身體健康狀況,再在臨盆前去到加州落戶。即使最近幾年沈訣很少在好萊塢發展,可他之前的人脈還在,拍的電影大部分依然與國際名導合作,謝安閑的公司越做越大,業務幾乎便要拓展到國外了。
和此前沈朝夕即將降世的激動不同,這一次兩個人顯得平靜許多,甚至預產期前一天,謝安閑還出門和朋友談了一筆生意。
他回到家時,沈訣已經出門去醫院了。
等謝安閑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那個肉團子早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來。沈訣戴了個很滑稽的帽子,懷中摟著一團哇哇大哭的小嬰兒。
謝安閑氣喘籲籲,扶著牆問:“怎麽樣?”
沈訣表情如常,片刻後很欣慰地笑:“你兒子哭得挺響的。”
談完生意回家又趕到醫院路上耽誤許久、一口水都沒喝上的謝安閑此刻突然忘記了身體在叫囂著補充能量,刹那間眼睛有點發熱。他迅速直起脊背,走過去挨在沈訣旁邊看。
他懷裡的男孩兒和沈朝夕小時候很不一樣,哭過之後好似累了,明明剛降臨人世沒多久,卻一副看透紅塵滄桑的樣子,睜著一雙濕漉漉的黑眼睛,分了須臾的好奇給謝安閑,旋即又眼皮一垂,分分鍾要睡著。
沈訣的聲音低沉地在他耳畔:“我覺得還挺像你的。”
謝安閑應該懟他一句“你看誰都像”,或者裝作毫不在意地癟嘴,他嘲笑過沈訣面對小朝夕手足無措的模樣,沒想到了換了自己,境況卻更加糟糕。
他凝視著仿佛化作一尊石像的謝安閑不語,直到對方如夢初醒般,立刻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我、我給大哥發個消息去!”
家裡的新成員叫做謝斯年,出生在秋天。他們倆沒有謝正則那種一本正經的惡趣味,懶得給自己兒子起和狗一樣的小名。
這一次回家的周期卻比之前短,謝斯年比沈朝夕要健康堅強得多,手續一辦完,耐不住兩邊的老人都在催,沈訣自作主張和謝安閑先帶人回去了。
面對這個傳說中的“弟弟”,沈朝夕顯然還沒有什麽概念,可她的眼珠子仿佛黏在了小嬰兒身上一般挪不開。一會兒問弟弟什麽時候醒,一會兒又問弟弟是怎麽來的,把謝安閑問得腦仁疼,全部扔給了沈訣。
謝正則滿意了,謝家父母安心了,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沈訣看出來謝安閑好像不太高興。
謝斯年回家後便被送去了謝家的大宅,交在專門找的奶媽保姆手中照顧,沈朝夕正在放國慶假,對弟弟饒有興趣的她也住在了那邊。
拖著一身疲憊回家,謝安閑伸手開燈,沒摸到開關,感覺腰上一沉,被人摟住了。
沈訣在他身側,將哈欠連天的人拉到沙發上,旋即不依不饒地吻了上去。換做平時,便是有片刻的差異,謝安閑還是會盡快回應他,可這天他吻了一會兒,對方始終提不起精神似的,沈訣索性放開了他,把人抱在懷裡。
不等沈訣問“怎麽了”,謝安閑自行招供道:“我覺得……不太真實。”
沈訣:“我當時接到朝夕也這樣。”
謝安閑往他頸窩蹭了蹭,思來想去,最終小心翼翼道:“我還是覺得,他像一個任務,大哥一直催一直催,然後才有了他。如果讓我去選,我可能寧願咱們一直帶朝夕。你跟我說了那麽多,道理都懂,我就是邁不過這道坎。”
和沈訣不一樣,他少年時算遊歷花叢,過了很一段風流的日子;要不是遇上沈訣、喜歡上他,謝安閑也會如同覃宛還有其他同齡人一樣,等玩夠了,找個稱心合意的人交付一生。沈訣已經是個意外,現在的謝斯年也是。
起先提到代孕,謝安閑已經出乎意料,如今後知後覺的抗拒,倒是情理之中——這和他的原計劃相差太遠了。
沈訣不太懂他腦袋轉了幾圈想的是什麽,隻好道:“你也挺喜歡他的啊。”
謝安閑煩躁道:“是啊。可我就是覺得他不像我兒子……這個詞對我來說太遙遠了。”
沈訣:“你喜歡朝夕嗎?”
謝安閑:“很喜歡啊,朝夕那麽可愛……”
沈訣狠狠地揉他的頭髮:“斯年和朝夕是一樣的,你給他們起了寓意互補的名字,為什麽還要糾結哪一個才是你最想要的?”
好似那個心結輕描淡寫地變得不那麽頑固了?謝安閑歎了口氣,自我開解地想道,“木已成舟,我還能怎樣,不如想開一點算了。”
他執拗地摟過沈訣的脖子,像是宣誓一樣認真又用力地說道:“我還是最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