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沈鈞才不在乎這些:“哎呀之前那次他不是還挺喜歡的麽,後來電影在歐洲拿了獎,謠謠聽說了多開心啊。我不信你看不出,他天賦比你好多了,我還留了好幾個劇本打算等他長大了拍——”
“管他樂不樂意,再去走藝考,爸媽要以為是我帶的,非氣死不可。”沈訣非常堅決地說,“何況謠謠成績那麽好,以後安穩一點才是正道。”
沈鈞覺得自己和他說不通,想不明白怎麽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這麽刻板保守,咬牙切齒道:“不跟你聊了,咱倆三觀不合,我去找謠謠。”
沈訣:“你敢!我弟以後是要考北大的!”
電話那頭的人不屑一顧,扔下句“你又不是他爸”瀟灑地掛了電話。沈訣盯著通話界面,不一會兒手機屏幕黑了,他才如夢初醒地給沈謠打過去——後果自然是被叔叔搶先一步,正在通話中。
等他晚些時候終於打通了,沈謠劈頭蓋臉問他:“叔叔說他想讓我去演一個電影,時間不長,就一個月,開學我就回來上課,可以嗎?”
一句“不行”本能地衝到舌尖,沈訣突然像被狠狠地捶打了後腦杓般記起此前某人充滿鄙夷的那句“你又不是他爸”,於是自己緩了下來。他感覺隔著電話說不清,一邊揉太陽穴一邊去看時間。
沈訣的緩兵之計提上綱領:“你先去睡午覺,回頭休息好了再跟我說。”
這次對方沒買帳:“我想得挺清楚,你別又轉移話題,行還是不行一句話——哥,好不容易想做點別的,求你啦。”
沈訣吃軟不吃硬,歎了口氣,百般無奈地說:“行了,學會先斬後奏了。去吧,回頭得空我去那邊陪你。”
問題少年久違的歡呼雀躍,丟下一句“不用你陪”就掛了電話,聲音中充滿了追尋希冀的愉快和期待。他對著聽筒中傳來的忙音,心態有點像遭遇了叛逆兒童的家長,充滿了被忤逆的焦躁。
沈訣把手機放回桌面,氣急敗壞地想,可以啊,翅膀硬了。卻不曾想過,倘若沈謠可以就此找到其他的興趣愛好,對他益大於弊。
之後的一段日子裡,沈訣短暫的遺忘了謝安閑和沈謠,把他前些時候搞得筋疲力盡的兩個元凶。他工作起來全身心投入,更何況這部戲不是那麽容易過,仿佛整個身心都鑽進了劇本,每天在片場不厭其煩地按照導演要求,台詞說了一遍又一遍。
眼看著就往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淒苦樣一去不複返了。
導演很滿意:“沒錯,後期這個角色心力交瘁,因為時間拖得整個人都憔悴許多,Shane,你的反應很好!”
沈訣蒼白地笑,腦子被大段台詞塞滿了,暫時沒空和他插科打諢。剛開始,導演對他是頗有微詞的,合作一周下來,迅速的改觀,如今更是算得上熟絡。
拍攝進程過半的時候,沈訣總算想起來要問候一下他弟弟。日本那邊拍戲,全程有沈鈞保駕護航,他其實不必擔心。
那小子頂著時差和他聊了久違的天,從剛來時的忐忑到背日語台詞的糾結,以及後面適應了,整天沒戲還能到處跑。沈謠喋喋不休,竟然讓沈訣突兀地覺得,很像他還沒被查出病的時候那般聒噪,是個好兆頭。
沈訣問他:“你喜歡嗎?”
沈謠:“挺喜歡的,叔叔跟我建議以後也學表演,我看不錯啊。”
“這個我們可以稍後再……”
“你不開心?”
他被這句話打蒙了:“也不是……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好好學習,然後再——”
“你是對我沒信心?”沈謠說,“還是說我沒按照你的預想發展,覺得不滿意?”
預備就這個話題和他多聊一會兒,沈訣突然被助理叫走了,而沈謠那邊也到了睡覺時間,兩兄弟久違的一次深度對話機會就這麽無疾而終。他那天下午的表現很不盡如人意,導演見他不在狀態,大發慈悲地早早收工。
沈訣打算回酒店休息,走到一半,遇到個意想不到的人。
拍戲地點在加州,他記得謝安閑念書的地方明明是在費城。
沿著街邊走到一半,沈訣無意識地一抬頭,川流不息的街道對面星巴克的玻璃門驀然被推開,走出個穿黑色襯衫的年輕人,他迷茫地四處望了望,接著埋頭摁了幾下手機,朝另一邊走了,期間不過幾秒鍾的停頓。
沈訣還是認出他來,剛才那番思緒複雜頓時淹沒在了“他怎麽會在這兒”的疑惑中。他本不是很在意謝安閑,把他當一個好友相處,對方有怎樣的心思也不要緊,能繼續友誼就還當沒事發生。
他自認年歲漸長,對於“交往個合適的女友”方面沒有從前執著,隨遇而安罷了。
這些都是在剛才遇到謝安閑之前的理智想法。
沈訣仿佛一棵樹長在了陽光燦爛的加州街道上,他曬了許久的太陽,直到感覺後頸的皮膚都有些灼燒的痛感,這才終於回過神一般走了。
當天傍晚,沈訣拿出手機看了下他最近才在小黃指導下開始關注的微信朋友圈。謝安閑是個社交小王子,經常在上面更新動態,不過也很少有實際內容,除了抱怨教授太嚴格就是嘮叨晚上去哪裡玩,充滿了大學生的朝氣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