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遙眨眨眼:“可是為什麽小王子不對狐狸負責呢?”
顧旻一愣:“什麽?”
“小旻你不是講,他也馴服了狐狸嗎?但他現在和狐狸告別,是不要狐狸了嗎?”
這個問題近乎苛責,大人聽的童話與“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相比總是想得很多。顧旻的思緒神遊,剛想好怎麽回復她,卻見之遙因為他長久的沉默而睡著了。
他把手從陸之遙腦袋底下抽出來,垂下眼睫,借著台燈看那書頁上的兩個字:馴養。
有一次慕容恆打趣他,說顧旻就像那朵驕傲的玫瑰一樣自以為是,他當時沒反駁,因為四周的工作人員都在附和慕容恆,起哄他是“高嶺之花”。
可夜深人靜,偌大的別墅沒有旁的活物,反而能想清楚許多事。
他真是那朵玫瑰該多好,被一個人用心地惦記,不遠萬裡地尋求答案,最終去而複返。即使後來枯等,也知道始終被記掛著,不必有遺憾。
陸言蹊在深夜歸家,他輕手輕腳地換鞋、洗漱,沒聽到顧旻的動靜。手機在下午之後就沒電,之後連軸開了三個會,現在回來還要和他爸開時差會。
陸言蹊上樓,慣例去視察女兒休息的情況。他對陸之遙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要不是工作繁忙,陪她的時間更多,恨不能親自言傳身教。顧旻對此十分鄙夷,說他教不出什麽好,這等放肆言論,很快就被陸言蹊身體力行地鎮壓了。
門虛掩著,陸言蹊推開門時,立刻笑出了聲。
床絕不算窄,為防陸之遙滾下床,又放了許多毛絨玩具。此時一堆毛絨玩具中,顧旻和陸之遙躺在一起,兩條被子,一人朝向一邊,睡得舒舒服服。
顧旻手邊還放著一本《小王子》,連台燈都沒關。
講故事能把自己講睡著。陸言蹊多了個嘲笑他的把柄,一時間又不忍心喊醒他,走過去把燈關了,俯下身,在一大一小臉上各自親了親,又戀戀地刮了把顧旻的鼻子。
生物鍾很準時,半途的睡著只能算是小憩。
顧旻已經連續好幾個月沒認真睡過懶覺,質量很不安穩。他在夢中感覺自己從很高的地方下墜,之後忽然驚醒,打了個寒顫。
床頭燈關了,旁邊陸之遙睡得亂七八糟的。顧旻伸手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都塞進被窩,然後自己起了床。
陸言蹊應該回來了,顧旻伸了個懶腰,這麽想。
別墅是小三層,陸言蹊大刀闊斧地改裝過,挑高了天花板。顧旻的腳步聲在夜裡聽著有些空曠,他見樓下書房裡透出一絲燈光,踢著拖鞋下樓,敲了敲書房的門。虛掩著,裡面傳來陸言蹊的聲音:“進。”
他還在工作,顧旻進門時他剛好關掉一個視頻對話,整個人向後靠在椅背上,仰起臉望顧旻:“醒了?——能幫我揉下肩膀麽,痛得要死。”
顧旻:“我又不專業,實在難受的話明天去找那個推拿師給你揉。才開一下午的會就肩膀痛,別又拿老了當借口,哪有你這樣的?”
“我過完年都三十四了,本來也不年輕……你不嫌棄就成。”陸言蹊毫不在意那句調侃,業務不熟練地撒嬌:“小旻,就幫我捏一捏,真的難受死了。”
顧旻拗不過他,伸手在他後頸和肩膀按摩。他一低頭就對上陸言蹊的眼睛,十分專注地凝視自己,倒映出一個小小的影子,與書房中溫暖的光一起,晃得人心如亂麻。顧旻依舊沒什麽表情,陸言蹊先抬手揉他的耳垂。
看著倒像夜半無人私語時,耳鬢廝磨無限溫情。
顧旻任由他搓揉,落點從耳朵一路到了嘴唇,他張口咬了下陸言蹊的手指,問:“乾嗎之前不叫我起來?”
“你睡得好好的,叫起來有好處麽?”在他臉上掐了把,看那團紅印迅速地消失,陸言蹊坐正,“好了不按了,小旻過來給我抱一抱。”
顧旻不從:“你吃飯了嗎?”
陸言蹊驚異地瞥了他一眼:“沒吃……你要給我做啊?”
居高臨下、又在背後,這讓他很想抱一抱對方。顧旻輕輕地攏過陸言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手藝不好,只能給你煮碗雞湯面。陸總多擔待吧。”
他從不知道顧旻會做飯,還以為他永遠不識人間疾苦。於是陸言蹊自然地跟過去,靠在門框上看顧旻動他家鋥亮的廚具,嘴角掛著一絲笑——他為自己的想象而感到羞澀的欣喜,半夜餓了,有人給做夜宵,太過生活化。
顧旻燒水、切蔥花、配調料有條不紊,等水開的時候他在旁邊平底鍋裡做了個單面煎蛋,陸言蹊不打擾,隻含笑望著他。
“小旻,”陸言蹊狀似隨口提起,“以後要不要住過來?離你公司也不遠。”
顧旻的動作停了一拍,筷子又開始在鍋裡攪:“住過來乾嗎?隨時給你下廚,還是當保姆看孩子?陸先生,我有工作。”
陸言蹊走過去摟住他,鼻尖貼著顧旻臉頰,在他耳邊說悄悄話:“沒讓你本末倒置,我只是覺得這套房子太大了,也許還得要個主人。”
“別鬧了,你就是一時興起。”顧旻自然地給他盛面,一扭頭把碗湊到陸言蹊鼻子底下,帶點埋怨地轉移話題——他嫻熟無比,別人聽不出內心其實已經崩潰,“平時房子裡又是保姆又是家教又是家政阿姨,我來了多雙筷子太麻煩。何況陸先生日理萬機,我第一次演唱會你都沒空聽,住進你家,我也是個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