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旻說:“之前多少有點交易味道,住在一起後能逐漸看清。我覺得他很好,雖然有時候喜歡惡作劇,大事不含糊。”
旬肇寧點點頭,正逢要說話時他們點的菜上桌,於是他緘口等服務生離開,才對顧旻說:“一起住的確很能考驗感情,這一步都過來了,恐怕之後告白才順理成章。但他還是很重視你的嘛,否則不會搶這一步。”
話很中肯,他想起以前自己平白無故因為一點小事覺得陸言蹊是不在乎,現在卻突然沒有了計較的心情,從前發生了什麽還重要嗎?
旬肇寧不再談這個,轉而說道:“其實我真羨慕你啊,這麽一看,幾年來陸總把你保護得那麽好,之前聽你微博發的新歌小樣,還是當年的感覺。”
顧旻反問他:“什麽感覺?”
旬肇寧:“無憂無慮,全是閑愁。有閱歷的人喜歡你的歌,是愛那份回憶。”
他頓時失語,想不出任何反駁的言辭。旬肇寧是他的知音,他聽出來的東西,顧旻可能想不透徹,被一點撥就能明白當中深意。
想來也是,若非陸言蹊這些年保他衣食無憂,讓他不必和公司其他人爭搶資源,顧旻大約就沒法潛下心做到任性地不接任何綜藝,成天悶在家中寫歌,也做不出現在這張《南飛》。雖然談不上大紅大紫,也一直在穩步上升,陸言蹊給他的,何止是一份片約能相提並論。
“我覺得《南飛》挺好聽的。”旬肇寧揉了揉鼻子,他健談,顧旻不愛說話,他就找別的來聊,“整張專輯的串燒感覺風格一致,是你以前欠缺的東西,這回終於有了靈魂。而且主題也很統一,每首都暗戳戳地甜。”
顧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別說了,被你一說就那麽肉麻。”
旬肇寧搖頭晃腦:“你們搞藝術的,談個戀愛都浪漫。修成正果不容易,改天我休假了去上海看看傳說中的陸總,到底怎麽讓你五迷三道的——咱們學校的校草級才子,就這麽被他拿下,也太便宜他了。”
他們坐的地方在二樓臨窗,外頭夜幕低垂,萬家燈火,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仿佛一條光河,緩慢地淌向遠方醉生夢死。這座城市還是當年的模樣,他遇見陸言蹊時,燈紅酒綠,霓虹閃爍,西風冷進了骨子裡。
霜花凝結在玻璃窗的邊角,顧旻盯著它看了許久,突然說:“北京今年都沒下大雪。”
旬肇寧點著一根煙深深吸了口:“也不如以前冷了。”
回上海的航班因為大霧延誤了五個小時,預計抵達時是後半夜。
因為這次顧旻去北京是處理私事,公司管不了那麽多,便沒有車和保鏢全程護衛。私人行程,又這麽晚,他不擔心粉絲會跟,就在起飛前跟陸言蹊說不用去接。
他沒等來陸言蹊的回復就被迫關機,直到落地再開機,都沒看見陸言蹊回復。思忖發信息時已經過了零點,也許陸言蹊在應酬,或者乾脆就睡了。
短途辦事,顧旻沒帶多少行李,背著個學生才用的樸素雙肩包,一身黑地混在滿面倦容的旅客裡朝外走。
虹橋晝夜通明,亮得看不出已經快凌晨三點了。顧旻摸著肚子,突然覺得有點餓,四周有人談天,抱怨著航班晚點,又劫後余生似的感慨這麽大的霧還好沒被取消。他順著人流走到出口,打了哈欠,見麥當勞還亮著,想過去隨便吃點。
剛走出兩步,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顧旻驚慌失措地回頭,以為是哪個認出他的粉絲,卻對上一雙深邃卻包含笑意的眼。
陸言蹊裹在一身長及腳踝的羽絨服裡,半分風度也沒有,勾過他的脖子,順手塞了個保溫壺在顧旻手中:“猜你餓了,少吃垃圾食品,喝粥。”
顧旻被他帶著往停車場走,跌跌撞撞,問他:“不是讓你不要來嗎?”
“你長得太漂亮,怕被別人拐走,還是來一下比較好。”陸言蹊衝他笑出了一口白牙,“別擔心,我睡過一覺了,粥是晚上應酬時叫飯店做的,你晚上回來肯定會餓。”
顧旻一手提保溫杯,被毛毛蟲一樣的陸言蹊拖著走,十分沒有形象。他伸腳絆陸言蹊,說:“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我開了車停在這兒呢?”
“拉倒吧你。”陸言蹊按住他腦袋,遏製住自己想親吻他的欲望,“那天你不是跟顧星的車來機場嗎,我親自把你送上去的。小沒良心。”
於是顧旻就埋頭笑起來,不聲不響地往陸言蹊那邊靠,手抄進他的外套口袋。
一坐上車開了暖氣,陸言蹊就把那身笨重的羽絨服脫了,顧旻看清他裡面的穿著,頓時無言以對:“你穿睡衣就出來了?”
陸言蹊抓了抓頭髮:“醒來的時候都兩點多了,生怕錯過時間,衣服都沒換隨便抓件厚外套就出門——不許嘲笑這件衣服,樸實!我念大學的時候在美國買的,這麽厚實還特便宜,冬天費城雪大,不想出門,在家就穿這個。”
顧旻聽他把廢話夾在正經事裡說得顛三倒四,反手點開車載音樂。陸言蹊最近有點迷西班牙的某個民謠歌手,大胡子,彈吉他,深沉地唱他們聽不懂的歌,卷舌音能被他唱出一朵花,從慢節奏的鼓點裡看得見巴塞羅那的海岸線。
顧旻擰開那個保溫壺,把粥倒了點在杯蓋裡。海鮮的味道融化在軟糯的白米中,令人垂涎三尺,他小口小口地喝,偶爾把蓋子湊到陸言蹊嘴邊,讓他也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