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旻看見他動了動嘴唇,好像說了句:“加油。”
生日會進行得很順利,前排的陸言蹊一直溫柔地注視著他,讓顧旻錯覺是不是自己每一場巡演時,他站得很遠,也是這樣的眼神。
他在最後唱了首新歌,寫離別和重逢,結束後主持人上來,問他還有沒有想說的話。
顧旻環視一周,小粉絲們激動得紅著臉頰,他捏著話筒,反覆思索後試探著說:“其實生日對我來說沒有很特別,小時候媽媽幫我過,大了之後就不太愛慶祝了……儀式感並非每年必要,但看到大家這麽多人做應援,寫信,送祝福……還是很感動。”
“我在後台收到了很多花,謝謝你們,每張卡片我等下就去看。但今天場合難得,還是想要不跟大家說幾句心裡話。”顧旻笑了笑,手指在鼻尖上輕輕一蹭,“我這個人缺點挺多的,有時候很讓你們受不了吧?”
台下齊齊地搖頭,說著“沒有”。陸言蹊置身其中,頗為無奈地望向他。
顧旻好像一直在往這邊看,陸言蹊心想他可能注意到自己了,於是坐得端正些,聽他接下來說的到底是不是客套言辭。
“能走到現在,要感謝的人可以列出很長一串名單。不過要是挨個說出來,那時間就不夠用了。”又是一陣哄笑,顧旻坐在高腳凳上,腿隨意垂著,歪頭靜靜等了會兒,才繼續說,“昨天有個人跟我說,二十五歲是很難得的,我當時忘了問他,想到現在才明白。”
“二十五歲,說年輕也不年輕了,沒有任性的資本,卻還不服輸,覺得自己離未老先衰早得很。很多人到了這個階段已經開始思考安定下來,認認真真地打拚或者和喜歡的人過一輩子。而我卻總覺得自己好像路還很長,不知道下一站在哪裡。
“你們聽歌的時候是不是覺得這個人很喜歡漂泊?其實不是的,這和小時候的經歷有關,有機會再和大家分享。很多人問我今年生日願望,以往都是……比如歌好好唱,再多寫幾首大家喜歡的,掙多一點錢攢房攢車——別笑,我也是要生活的。”他眼睛彎彎地打斷下面聲音,“但今年的願望不一樣了……我隻想早點安定下來,想有個家。”
那些笑他世俗的聲音驀然止住了,有些歌迷聽出這話中某種意味,當場便愣在原位,有的交頭接耳。陸言蹊聽見身邊有個女孩聲音都變了調:“……他什麽意思啊?談戀愛了?”
這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大海,其他紛紛的議論在顧旻漫長的停頓裡越發放肆。
“不可能吧……光華不準戀愛的……”
“只是不準和圈內人,他可以找圈外的嘛。”
“要真結婚我立地脫飯,本女友粉是有尊嚴的!”
陸言蹊聽見自己耳畔分明一聲“咯嘣”,他握緊手指又松開,臉上還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心裡卻七上八下地像踩中棉花糖。不是開心或者生氣能衡量的情緒,陸言蹊少有地發現自己還能感覺到難以言喻的複雜。
議論聲越來越大,抵達頂峰時顧旻好整以暇地說:“大家別誤會,我還沒有戀愛對象,所以你們都有機會。”
“什麽啊……”隔壁座女孩垂頭喪氣,“嚇死我了,怎麽突然撩妹!”
可能她們突然很想念那個少言寡語只會微笑的顧旻,不知道他難得多話差點把人逼瘋。
陸言蹊看向顧旻,他眼中仿佛有層薄冰,看上去仍然與任何時候無異的通透,更深的情感卻變得捉摸不清。這種感覺就像那天在車裡,顧旻意味深長的一句“是嗎”,讓陸言蹊莫名開始不安,他捉緊手機,想了許久,才按捺下去。
他發現自己不願承認,陳遇生曾對他說過的話經都在滿滿成為真實——越陷越深。陸言蹊把感情當賭注在博弈,豈料事情飛快地超出他的掌控了。
“這些‘過來人’啊……有時候真是一針見血得令人討厭。”陸言蹊歎息著想。
這段莫名其妙的感言成了當天生日會最大的波折,但總算成功結束。顧旻和工作人員一起吃了個慶功宴,他喝了兩口酒,旁觀其他人群魔亂舞。
蘇夙跑來蹭飯,余光瞥見主角落寞地坐在一旁,不由得同情心泛濫,跑過去問:“你在這做什麽?壽星,他們都快忘記今天是誰的場子了。”
顧旻:“無所謂,大家開心就好。你喝酒了嗎?沒的話送送我,成嗎?”
蘇夙吃飯不忌口,但為了嗓子還是煙酒不沾,聽了後下手捏了兩把顧旻的臉,敲詐一頓小龍蝦之後才心滿意足地答應。其他人接著熱鬧揮灑平日的壓力,顧旻和蘇夙兩人靜悄悄地閃身從包廂離開了。
路上遭遇堵車,顧旻直到過了九點才落家。
花園外的路燈和門口壁燈亮著,屋內好像沒人。他把蘇夙送走,自己才進屋換鞋。黑暗裡顧旻摸索著燈的開關,一邊弓身脫鞋。
他一心二用,短暫地失去思考能力,動作在半途僵硬住,忽然聽見輕微的一聲“哢噠”。
霎時明亮的客廳,顧旻本能地閉上眼,他身體失衡,腳下趔趄,好不容易扶住了牆,仍舊堅持不住,很沒形象地跌坐在地上。眼睜開一條縫,顧旻疑惑地打量著被裝飾過的客廳,遲鈍的腦筋轉了轉,沒明白這是鬧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