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放下果盤,她轉身出門。
門口,周青笠湊了上來,小聲問:“怎麽樣?”
紀月秋點點頭,“我家孩子睡著了,估計是這段時間太累……”
她說著,又一頓,“打懂事開始,他可從來不會在房間裡有人的時候睡著,成年後連我都不行,他對雲荔是真放心。”
周青笠道:“瞧這架勢,應該是和好了吧?”
紀月秋有些遲疑。
她想了想,“易朝的那個櫥櫃,他從來都不讓別人碰,稍微一碰都不行,裡面的東西他隔段時間就會拿出來擦,但是我剛剛看見,雲荔把獎杯挨個摸了遍呢。”
周青笠道:“你怎麽知道的?”
“獎杯比較光滑,一摸就是個指印,”紀月秋壓低聲音,“那獎杯上全是。”
“……”周青笠無語了下,“這孩子。”
紀月秋道:“易朝從來沒和我說過性取向的事情,這麽多年來,也沒見過他交女朋友,他不願意和我跟老易溝通,我倆都挺頭疼,這次他和雲荔鬧緋聞,我也是半信半疑,不知道該不該信。”
“我也跟你說過了,”周青笠道,“主要是多個朋友比多個仇人強,他們願不願意談戀愛是他倆的事情,這麽多年咱兩家見面,就他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著也糟心。”
好幾次她都想著不帶這倆孩子了,但有些時候,避也避不開。
紀月秋道:“哎,當初他倆鬧矛盾,我就該調和調和的,這倆小時候關系多好。”
“當時我也在國外出差,誰能想到這倆混小子來真的,”周青笠一頓,“你家易朝其實還好,外剛內柔,他倆吵架,哪次不是他先低頭?我家的我了解,就是頭倔驢,犯倔了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其實勸也沒用。”
紀月秋又歎了口氣。
她忽然想起來十幾年前有一次,這倆孩子鬧了別扭,起因是阮雲荔摔壞了易朝的鋼筆。
其實是阮雲荔的錯,但易朝的嘴巴毒,硬生生把阮雲荔給說生氣了,連歉也沒道,就氣衝衝回了家。
之後紀月秋回家,就看見易朝在修鋼筆,
那天易朝說:“我根本沒有怪他的意思,是他自己理解能力不行。”
紀月秋問:“你說了什麽?”
易朝說:“我說,是鋼筆太脆弱,他以後想用鋼筆寫字,得配個金剛筆。”
紀月秋:“……”
那次事情讓周青笠笑了半個月。
但後來也是易朝先上門道了歉。
其實他嘴巴是毒,但縱容也是真縱容,他們的這段關系中,表面上看著易朝強勢,實際上並非如此。
那支鋼筆是易朝爸爸從國外帶來的,易朝一直很喜歡,不出意外的話能用十五年以上。
但因為阮雲荔,它的壽命終止在了五六年。
盡管如此,易朝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
就和剛剛被摸髒的獎杯一樣。
“行了,這次咱倆主意也是看他們兩個有和好的意思,才想著插一手,”周青笠道,“機會咱已經創造了,剩下的看他們自己,其實這事咱就不該插手,已經有點過了。”
紀月秋點了點頭。
*
易朝醒來時,阮雲荔不在。
被他摸了個遍的獎杯,此時照樣閃閃發光,甚至比之前還亮,易朝看了一眼,發現是被重新擦過。
易朝的手指放在了櫥櫃的玻璃上。
他轉過頭去時,阮雲荔拿了塊抹布,正和他撞上。
兩人對視,彼此都怔住。
易朝道:“你在幹什麽?”
他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還有點好聽。
阮雲荔道:“嗯,你猜我在幹什麽?”
易朝:“……”
這熟悉的句式。
一般這種話,不都是出自他的口中嗎?頭一次聽見阮雲荔這麽說,還有點語塞。
易朝的視線轉向獎杯上,他的腦海中閃過一絲什麽,但等細想,又沒怎麽想清楚。
他隻好又問:“我睡了多長時間?”
“唔,”阮雲荔拿出手機來看了看表,又算了下,“一個小時不到吧。”
易朝點點頭。
不等他說什麽,阮雲荔立刻把抹布扔給他,“正好,秋姨說要開飯了,我下去吃飯啦。”
緊接著,不等易朝反應過來,他已經轉身走人。
易朝拎著那塊抹布:“……”
他都不知道,阮雲荔什麽時候這麽勤快了?
*
吃飯的時候,還是兩個媽媽扯閑篇,阮雲荔悶頭吃,他面前不知不覺堆起了座小山。
易朝就在他的旁邊,神色淡然。
只是在淡然之余,沒人看見,他的筷子時不時往前邊的菜裡伸,眼疾手快撈到個好菜,然後又十分“不經意”往阮雲荔的碗裡夾。
阮雲荔竟然也沒發現。
他隻覺得自己吃啊吃,怎麽也吃不到頭,腮幫子都快累了,吃著吃著就歎了口氣。
周青笠道:“荔荔,我記得你不是喜歡吃糖醋魚……”
她話音未落,看見阮雲荔的碗中已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