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真的可以看到他,那對方知不知道他怎麽樣才能擺脫現在這種情況?
魂飛魄散也好,重新投胎也好,他不想再困在人間了。
變成鬼之後,他碰不到任何東西,不需要睡覺,不會餓,沒有人看見他,只有他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每天漫長得像一年。
他被困在這套房子裡了,甚至不能擺脫盛英祺。
“哢噠——”
門又關上了。
把秦明珠關在房子裡。
兩個小時後,盛英祺獨自回來。
回來後他就對著餐桌上的骨灰盒枯坐。這段時間盛英祺明顯瘦了許多,比Q國回來時更瘦,連秦明珠這個鬼魂都發現了。
半個小時一動不動後,盛英祺忽然開口:“秦明珠,你為什麽不想見我?是因為沒臉見我嗎?”
他目光對著骨灰盒,先是笑,笑得肩膀抖動,眼裡卻沒笑意,後又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我都沒說不見你,你憑什麽不見我,你……你又背叛我,背叛我!你想和那個死人團團圓圓再續前緣,我告訴你,想也別想!”
秦明珠知道盛英祺說的是誰,一個他連名字都不敢多想的人。
盛英祺罵他都算了,可不應該罵那個人。那個人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做錯什麽。
秦明珠原來活著的時候,每年都會去墓園好幾次。其中的一天,他不會讓任何人陪著,就帶著自己種的花過去。
有時候是香雪蘭,有時候是藤本月季,有時候是風鈴草,總是那一年他種得最好的花。
秦明珠覺得自己悼念那個人,不需要其他人知道。那個人也喜歡清靜,不愛熱鬧。
當然,他覺得應該對枕邊人坦誠,所以他在結婚那年就將這件事告訴了盛英祺。
盛英祺表示自己能理解,還說多去看看也沒事。
但秦明珠不敢多去,只要去了,他就會想起那個人死了,連一點灰都沒留下。
他曾因為盛英祺的理解而感動,而幾年後對方忽然在這件事上的態度變了,不許他再去墓園悼念,先是柔聲勸他別去,還在床上逼他。
當他怎麽樣都不肯松口時,盛英祺消停過一段時間,但在他自己的生日,提出要玩坦白局。
夫夫坦白局,要求必須講真話。
聽到這個遊戲規則,秦明珠隱隱覺得不安,他不想玩,可那時候他已經有點醉了。他想起來,盛英祺就抱著他,不讓他走,還又喂他喝酒。
酒精麻痹神經,他漸漸軟在盛英祺的懷裡,就像泡在酒水裡的水果,一點點失去原本,一點點腐爛。
他聽到盛英祺說要一個人講一個秘密,對方不知道的秘密。
起初都是一些無傷大雅,雞毛蒜皮的事。
比如他說了自己小時候偷偷爬牆,被祖父撞見的事。祖父很生氣,罰他晚上不許吃飯,他就哭,哭得全家都來哄他。
比如他還說了他第一次喝酒,是偷喝父親的酒,結果喝進了醫院,父親被祖父祖母罵得好慘,母親還為此跟父親鬧了一段時間的分房睡。
漸漸的,話題繞到了戀情上。
這不是秦明珠主動說的秘密,是盛英祺問的。
“老婆,我的初戀是你,你的初戀是誰?”男人不知不覺中已經把懷裡人完全困住,他用手指撫摸秦明珠的臉頰,在摸到眼角的時候頓了頓,那裡有幾條細紋。
也許美人總是受上天優待,秦明珠喝酒永遠不會滿臉通紅那般難看,只是淡淡的水紅,一雙眼蒙著煙霧。
“初戀?”秦明珠重複了一遍,他還沒有完全醉糊塗,意識到不該談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是凡人,都很難在現任的前任這件事上看開,最好的辦法是不提。
“對,初戀,老婆你還記得嗎?”
“我、我不是很記得了,可能是中學的一個學長,我在日記本上……”
“我換個問法,老婆,第一個和你睡覺的男人是誰?”
是、是晏珈玉。
第8章
大腦裡殘余的酒意,似乎都因為這個問題而清醒不少,秦明珠微微轉開臉,不願意回答,“我……不要說這個,好嗎?”
但盛英祺一定要問出來,困著他,摁著他的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勢。
“都說了是坦誠局了,不能回避問題。如果你需要想一下才能回答,那我先說好了。老婆,我只和你睡過覺,隻親過你,隻抱過你。”
這種仿佛在述說自己純潔的話,把秦明珠的心情弄得更為糟糕,好像他必須生出愧疚之心,才對得起盛英祺的純潔。
“老公。”他低喃叫了對方一聲,“我真的不想說這個,問其他問題吧。”
盛英祺沉默了一瞬,“我就想聽這個,你在我之前有過幾個男人,叫什麽名字,我都想知道。為什麽不願意講?我們結婚幾年了,這點事都不可以說嗎?”
“我覺得說這個沒有意義,老公,我們聊點……”
話被打斷。
“有意義,我只有知道你的過往,才能更了解你,不然太不公平了,我的過去什麽都沒有,而你連實話都不願意跟我說。”
秦明珠抿住了唇,他逃避一般地想離開沙發,可眼前的人在深夜裡脫去了人皮,一句接一句地追問,甚至開始問他第一次是什麽時候,成年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