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因睡了很久,一直到快傍晚才醒來。怕打擾他休息,方世灼始終沒有叫醒他。
“怎麽在這裡躺著?”許因把頭髮睡得亂蓬蓬的,看見沙發上的方世灼,“天很冷,這樣會感冒。”
方世灼坐起來:“醒了?”
“嗯。”
“感覺好點沒?”
“嗯。”許因在他身邊坐下來,“我又讓老師擔心了,對不起。”
不管是不是他的錯,他總是先道歉。
方世灼搖搖頭:“不用抱歉,我沒有怪你。”
許因拉住他的手,格外冰涼,他放在自己手掌裡暖著。
想了一下午,方世灼還是決定開門見山:“中午徐醫生給你打過電話,說讓你盡快去複診。”
許因摩挲著他皮膚的手指停頓了下,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你知道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方世灼問他,“如果不是我接到了醫生的電話,你是不是要一直瞞著我?”
“我、我不敢……我怕老師知道了會不喜歡我,討厭我。”許因像說謊被拆穿的孩子,變得語無倫次,“……老師別不喜歡我好不好?我會好好吃藥,好好複診,我以後再也不曠課了……”
“阿因。”方世灼抱住了他,語氣和緩了許多:“我不是要責怪你,只是作為愛人,我覺得自己很失敗,竟然一直沒發現異常。”
許因趴在他的肩頭,表情難過:“那別離開我好嗎?”
“你怎麽會這樣想?”方世灼竟不知該怎麽安慰他,揉著他的頭髮,“那你想想,如果有天我生病了,你會離開我嗎?”
許因用力地搖搖頭。
“我也是一樣。”
方世灼發出一聲歎息,他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許因,沒辦法,他愛他。
他的愛一點都不比許因的少。
因為喜歡,所以不會知難而退,更不會始亂終棄。
“現在最重要的是複診,我請好了明天的假,陪你去。”
提到複診,許因似乎有點抵觸:“能不能不去?”
“為什麽?”
許因表現得很痛苦,卻沒有說原因。
方世灼以為是治療過程痛苦,握緊了他的手:“沒關系,我會陪著你。剛才還說要好好複診,不是嗎?”
他們約了明天下午,晚上方世灼沒回去,留在這裡陪他。
許因的情況仍然不是很好,盡管不會再把自己關起來,但話很少,做什麽都興致不高,晚飯也隻吃了幾口。
這反倒讓方世灼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平時都是許因積極主動,各種哄他開心,現在完全反過來了。
吃完飯沒多久,兩人窩在一起看了會兒電影,還沒看到一半,許因就不想看了,說要睡覺。
方世灼還不困,但還是關了燈陪他。
可實際上他不能入眠,腦海裡始終有根弦在緊繃著,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這種緊張的神經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他見到徐醫生。
徐醫生給許因做了測試和檢查,方世灼始終在他身後,盡可能地讓許因感到安全。
等做完檢查,徐醫生寫了個藥方:“先繼續按上面的療程吃,現在唯一能穩定病情的方法,也只有藥物了。”
方世灼接過藥方,轉身遞給許因:“阿因,你先去外面等我下,我想跟徐醫生單獨聊聊。”
“好。”
許因的情緒比昨天穩定了很多。
等他走後,徐醫生讓他坐:“他很依賴你啊。”
方世灼有些拘束:“是有點。”
“但這對他的情況來說,不是好事。”徐醫生說,“我昨天說他的情況比抑鬱症要更複雜,其實他是雙相情感障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躁鬱症。”
“躁鬱症?”
“對,所以抑鬱只是發病的其中一個表現。”
方世灼在腦海裡搜尋著,遺憾的是,他並沒有相關認知,更不知道躁鬱症是怎麽一回事。
徐醫生接著說:“另外一種表現是狂躁期,通常表現為話語增多,情緒興奮,性欲旺盛,特別愛表現自己,精力充沛的時候甚至可以好幾天不睡覺。”
方世灼聽著,隱約和某幾天的許因對應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你們具體是什麽關系,有沒有生活在一起。”徐醫生思忖了兩秒,“如果在一起生活的話,應該能注意到他這些症狀。”
“有過。”方世灼從回憶中抽身,“但我當時沒有多想,還以為是他心情好。”
這對於醫生來說已是司空見怪:“很多患者家屬都是如此。”
“那許因的病,是怎麽引起的?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方世灼問,“可能在一兩年之前,他就有這些傾向了。”
徐醫生看了眼病例:“其實他已經在我這裡看了三年了,這算一種精神疾病,誘因有很多,不過許因的情況,我推測是遺傳加上外部刺激。”
“遺傳?”
“對的,他媽媽曾經跟我說過,他父親的精神也有一些問題,雖然不是躁鬱症,但有很強的暴力傾向。精神疾病的遺傳概率是很高的,尤其是男性。”
“當然了,他發病需要一些外部的誘因,可能也和他父親有關。”
方世灼知道他父親是個很極端的人,也聽許因的朋友說過,但沒想到他對許因的影響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