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秋笑了笑,把來的路上在購物中心買的禮品袋遞給他,叫了聲姑父。
“來就來,怎麽還帶東西這麽客氣。”
兩人寒暄了兩句後程姑父就帶著程晚秋往文具店的後面走,“你姑姑出門了不在家,不過今天星期六,欣欣在。”
說著程姑父站在樓梯口往樓上喊了一嗓門,“媽,欣欣,晚秋來了。”
不一會兒二樓就響起了噠噠的腳步聲,一個小女孩扶著樓梯的扶手探出一個腦袋來往下看,一看見正在上樓的程晚秋,欣欣興奮地大喊哥哥。
程晚秋哎了一聲,抱起向他伸出兩條小胳膊的欣欣,“欣欣在玩什麽?”
“沒玩,外婆陪我寫作業。”
“好孩子。”程晚秋把一個粉色的小袋子遞給她,“這是給欣欣的。”
袋子裡裝著一個粉色的八音盒水晶球,水晶球裡有一座特別精致的粉色城堡,只要打開底部的開關,粉色城堡就會在音樂聲裡和白色的飄雪一起緩緩轉動。
欣欣收到禮物開心地抱著程晚秋猛親他的臉頰,直到程奶奶從房間裡走出來,“欣欣,你的作業還沒有寫完。”
欣欣抱著程晚秋的脖子撒嬌,“外婆,我想玩一會兒再寫。”
程奶奶淡淡地看了程晚秋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走回房間。
程晚秋放下懷裡的欣欣,“哥哥要和外婆說幾句話,欣欣先自己玩會兒。”
欣欣抱著水晶球,點點頭,“那好吧。”
程晚秋牽著欣欣走回她自己的房間,確定小女孩好好地坐在床上玩她的新玩具,這才放心地走向程奶奶所在的房間。
程奶奶安靜地坐在紅木沙發上,電視屏幕正在播放連續劇,程晚秋走進來她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仿佛程晚秋是一團人形的空氣。
老太太的固執就像石頭一樣,但她畢竟不是真的石頭,不管是她還是程晚秋,心裡都很清楚他們之間必然會有一次嚴肅的談話。
程晚秋為了林初寸步不讓,程奶奶為了所謂程家的血脈延續也是一步也不肯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不愧是一家人。
程晚秋並不在意程奶奶的冷淡甚至是冷漠的態度,他走到程奶奶的身旁坐下,把單獨要給程奶奶的禮物放在茶幾上。
程奶奶的禮物是一個金店的盒子,裡面大概是金鐲子或者項鏈之類的首飾,還有一張印著某家醫院建築的體檢卡。
“奶奶最近過得好嗎?”
程奶奶沒看一眼桌上的東西,“經常能夢見你爺爺和你父親。”
程晚秋笑得很無奈,“是嗎?我連一次都沒有夢見他們,看來他們跟我沒話好說。”
程奶奶眉頭輕輕皺緊,“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個的?”
程晚秋沉默了幾秒,忽然道:“我發現我不喜歡女人是在十七歲的時候,那時候我身邊的朋友幾乎每一個都交了女朋友,青春期時蓬勃又旺盛的荷爾蒙讓他們心裡眼裡都是身材曼妙的女人,他們會在聚會的時候討論哪個高中漂亮女孩最多,還會討論帶女孩們去哪裡約會容易得到親吻她們的機會。”
程奶奶沉默地聽著,一言不發。
“可是我對他們討論的一切都沒有興趣,我不想和女孩約會,也不想得到親吻她們的機會,比起那些性感嫵媚的女人,我更在意好看漂亮的男人。”
程晚秋說到這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想一些美好的記憶,於是他接下來的話語氣溫柔得叫人心裡一動。
“我第一次見到林初的時候就被他的美麗所吸引,從那時起我就很在意他,在意他為什麽那麽漂亮卻那麽孤獨,明明看上去那麽冰冷很不好接近,可是有時候卻又那麽可愛。”
“他小時候吃過很多苦,這點奶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有個丟下他不管不顧的母親,還有個視他為仇人對他非打即罵的父親,他從小就吃遍了苦頭,扭了腳只能單腳蹦著走的時候還跟我炫耀他這是從小就學會的技能,因為小時候逃避父親的追打時會不小心扭了腳。”
程晚秋說到這臉上無奈的笑就多了幾分心疼,“他堅韌又頑強,這世上幾乎沒有能讓他覺得恐懼的事情,可是中秋節那天,他回來不到一個星期,體重就掉了快四斤……奶奶,你知道他為什麽瘦得那麽厲害嗎?”
程奶奶不說話。
程晚秋就接著道:“因為他怕你有事,那幾天夜裡他睡覺做噩夢都會悄悄流眼淚,一會兒叫哥,一會兒叫奶奶,第二天醒了又好像沒事人一樣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他和我在一起後很依賴我,有些嬌氣還愛撒嬌,手肘不小心磕到了都要找我委屈要我哄哄他,可是中秋過後那幾天,他心裡有天大的委屈和不安卻連一個字都不敢跟我說。”程晚秋眼尾染上了一抹很淡的紅,眼底氤氳很淺的水汽,“我知道他真正在恐懼的是什麽,他怕會不會哪一天連我也要把他丟下。”
程晚秋說完之後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沉默,這陣沉默裡房間只有電視機調得很小的音量。
程奶奶原本堅硬的面容緩緩皸裂開充滿複雜的憔悴,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好像更加蒼老了,消瘦的脊背都略微佝僂著。
“在我十七歲以前,我的人生只有考試,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差回來的父親。十七歲以後,我的人生還是考試,然後聽父親的建議報考了金融專業,大學裡的女孩們聰明又漂亮,她們每一個人的魅力都是那所大學價值的一部分,我幾乎每天都要和她們相處,但是我的心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