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於坐在他那個小破馬扎上,眼瞼低垂,臉色冷漠。
對面明明沒有人,可是他的嘴唇翕張似乎在說著什麽。
從他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隱隱綽綽看到一點黑色的影子。
然後就見付於抬手在面前的黃色紙符上寫了什麽東西,又抓了一遝紙錢連帶著那張黃紙一起扔到前面的火盆裡。
火舌一下子就竄了起來,扭動著似乎是在掙扎。
眼見著顏色慢慢變青,映照著付於的面孔多了一分神聖。
隨後他對面的那個黑色的影子凝實了一瞬又逐漸變淡。
等火盆裡的火苗熄滅之後,一聲嘹亮的雞鳴聲響起,東邊有些朦朧的天都亮了幾分。
過了幾分鍾,等確實沒什麽動靜了,江水才咽了口口水。
他剛才是看見了什麽,是鬼嗎?
他師父是在和鬼做交易還是在施舍。
果然,讓李叔提早趕過來不是沒有好處的,像今天這種場面,他就沒見過。
腦子裡回味了一下剛才看到的場景,越想越感覺酷。
最後推門下車。
付於坐在小馬扎上靠著牆精神萎靡,半眯眼看面前的攤子。
江水小心瞥了他一眼,就立馬收回視線乾起活來。
“師父,我過來時看了一眼,趙姨家的店開了,我們今天還過去嗎?”
少年手腳利索地把八卦布疊成四四方方的樣子裝進背包裡。
邊上的黃符紙還有簽筒也被他一股腦掃了進去。
付於掀起眼皮,聲音不悅:“我不是告訴你雞叫以後才過來接我嗎。”
江水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又抬起頭笑嘻嘻地說:“師父不是看見了,我就是雞叫後才來的啊。”
付於沒什麽精神跟他胡鬧,懶洋洋地低頭脫下腳上的拖鞋丟過去:“你小子少給我打哈哈,下次再不聽話就趁早滾蛋。”
“得嘞。”那拖鞋沒用什麽力氣,被少年一把接住:“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啥也沒乾,我發誓。”
他放下手邊的東西走到付於身邊,“來師父,您高抬貴腳。”
幫他把拖鞋穿上後手指又勾住馬扎的邊:“師父,再抬抬尊臀?”
付於好看的桃花眼睜大,乜了他一眼,站起身向著黑色汽車走去。
江水拿上所有東西,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將東西放到後備箱後才爬上副駕駛。
“李叔,走了。”
付於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攏攏身上的衣服腦袋靠在車窗上閉眼睡了。
車子一路行駛,很安穩也很安靜。
不知道是他們太早了還是同樣有人忌諱著今天的日子,馬路上的車輛還挺少。
江水抬頭看後視鏡裡的人,心裡滿滿都是崇拜。
這世界上怎麽有長的這麽好看又有本事的人。
大概過了十分鍾,江水瞥到那家開門的店趕緊叫停,下車去買早點。
付於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撐著頭看車窗外小少年歡脫的背影。
“麻煩李叔跟江先生說聲抱歉,這段時間老帶著他來回跑。”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付於在跟他說話。
連忙道:“付先生不用這麽客氣,江先生說今天中元節想必付先生忙得很,就讓少爺再待兩天,等這幾天過了再回去也不遲。”
這位付先生是個有本事的,這很讓他尊敬。
可是如果自己的孩子要走這條路他是肯定不樂意的,也不知道江先生是個什麽想法。
付於沒有多說,江水這小子,有時候是不靠譜了點,但確實是個好苗子,少年嘛,好奇心向來是重一點的,。
不一會江水拿著打包好的東西一路跑回來,看見付於已經醒了,獻寶地把其中幾個袋子遞給他,眼睛笑得彎彎的:“師父,趙姨都認識我了,粥還專門拿大杯子裝的。”
說完又拿出幾個遞給旁邊的李叔。
付於接過來喝了一口:“你小子應該快開學了吧,都上高二了還能能等到九月?”
少年還沒有說話就被開車的人搶答:“少爺都開學好幾天了,請了病假一直沒去。”
那聲音裡滿是不讚同和告狀。
“李叔!”江水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扭頭看付於。
討好地笑笑:“師父你不要聽李叔瞎說,我請病假沒去是因為最近身體不舒服,等過兩天就去了。”
付於看了他一眼,又抿了一口粥。
“明天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既然我說什麽你也不聽,就好好去上你的學,那才是你這個年紀該做的。”
“我不,我都決定了,我以後就跟著您學習了,是您救了我的命,我以後也要當師父這樣的人。”江水立馬反駁。
“當我這樣的人?”付於看著一臉倔強的小少年冷哼一聲。
“我什麽樣的人,高中三年吊車尾,大學四年科科掛,畢業了就招搖撞騙裝神弄鬼,你這話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江水被噎住,囁嚅半天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臉上滿是不服氣之色。
嘴上不甘心的嘟囔,“才不是招搖撞騙。”
師父之前救了他,他知道師父有多大的本事。
不想再說這個話題,江水把臉上的神色收了收,換上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
“師父,之前你是在給那些孤魂野鬼燒紙錢嗎,他們真的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