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說快到了的時候,烏天給聶原打了個電話,這次是關機了。
“師傅,您能再開快點麽?”
“小夥子有急事兒?”司機慢悠悠地答道:“開夜車還是慢點安全。”
烏天不好再催,隻覺得滿心煎熬——似乎和聶原重逢之後,情緒就變得多,變得濃鬱。
又過了不知多久,司機停車:“丘西村到嘞。”
烏天匆忙付錢,下車。
出租車開走了,留下烏天一個人面對著那塊寫著“丘西村”的牌子。
——七年前的那個早晨,周賀騎摩托車載著崴了腳的他,來到這裡。
現在他又來了。
十點多了,路上已經沒什麽行人。倒是有家小超市開敞著門,燈也亮著。
烏天過去買了瓶礦泉水,順便打聽。
果然,超市老板一聽烏天是聶家小子的朋友,十分痛快地指了路。末了還低聲囑咐烏天:“我看你們還是再多叫幾個朋友來……”
烏天疑惑,但也顧不上細問了,按著老板指的路快步前進。
五分鍾後,他聽見了不遠處的吵鬧聲。
烏天加快腳步,再往前走,吵鬧聲越發清晰。
“你們他媽的想搬我爺的東西,做你狗.日的夢去吧!”
“我操,給臉不要臉……”
一群人站在院門口,最中間,一男一女正破口大罵。圍觀的幾個人身上還披著麻戴著孝。
烏天皺皺眉,趁著天黑撥拉開圍觀的人。他使勁兒睜大了眼睛,然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正在罵人的女人身邊的聶原。
也可能是他對聶原的身影、站姿太熟悉了吧。
聶原身上披著白布。
烏天湊到他身邊,悄聲叫道:“聶原。”
聶原猛地抬起頭:“啊——你——你怎麽……”
烏天一把摟住聶原,手掌在他後腦杓輕輕摁了摁。
作者有話要說: 短小了……明兒多更點~~~
☆、怒喝
烏天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心裡那個委屈啊。
好吧,這事兒也怪自己——
看見聶原的一瞬間他就腦子一熱老母雞護雛似的衝過去把聶原摟住了,周圍全是人,聶原任烏天摟著,把烏天拽進了屋。
烏天正滿心琢磨著怎麽安慰他啊他肯定心裡挺難受……扣在聶原肩上的手就被聶原一巴掌拍開了。
“你他媽腦子有病吧!”聶原壓著聲音罵道。
“我——”聶原的開場白怎麽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我家的事兒你來湊什麽熱鬧,你這麽閑去談個戀愛做個生意不好嗎,非要天天給我添堵?!”
“我聽小梁說你姥爺走了……”烏天不知道自己踩著了什麽雷,小心翼翼地說。
“我姥爺走了關你屁事啊?!”這時烏天聽出來聶原嗓音是沙啞的。
“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烏天也隻好這麽說。
“……”
聶原歎了口氣,他駝著背,整個人散發出濃濃的疲憊氣息。
外面的爭吵還在繼續,聶原攥起拳頭在自己額頭上砸了砸:“姥爺已經下葬了,現在就是來回扯皮,你能幫什麽忙——我心領了,你明天早上就回去吧。”
然後不及烏天回答,聶原就丟下一句“在這屋坐著”,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混亂的爭吵還在繼續,烏天只聽得出那男人說的是甘城本地話,那女人——大概是槊縣方言?
烏天爸媽都不是本地人,家裡說普通話,所以那男人的話烏天也只能聽個大概,說快了也聽不懂。
看了眼手機,快十一點了。
聶原讓自己明天早上就回去——想想也是,我算什麽?朋友,朋友不算,同學……半年而已,勉強。
最重要的是,聶原討厭我。
甚至,憎恨,也不是不可能。
外面陡然響起女人的號啕聲,烏天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來,聶原家到底是什麽情況?!
女人哭起來了,但吵鬧還在繼續。
烏天打量這間逼仄的小屋子,只有光禿禿床板的單人床,又矮又破的木桌,木桌下面的櫃子裡立著看不清書脊的書……
烏天蹲下,打開手機的手電筒。
這麽做是非常不禮貌的,烏天一面想著,一面把手機湊了過去。
《九年義務教育語文》《九年義務教育數學》……
烏天舉著手機的手一晃,《數學(必修1)》。
當年聶原拿著這本書,一遍又一遍,給他講三角函數和平面直角坐標系。
烏天的手伸過去,在即將觸到書脊的時候,又頓住了。
那女人的哭聲越發聲嘶力竭,還夾雜著嘶啞的吼叫。
烏天把《數學(必修1)》抽了出來。
翻開封面,內頁上寫著圓咕隆咚的“聶原”,說起來挺有意思的,聶原學習好,字卻寫得一般。現在的他精煉瘦削,不知寫出來的字還是這樣麽?
高一(22)班。
烏天盯著看了兩秒,繼續往後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