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翟藍,應該要真摯相對,赤誠相待,抹去所有彎彎繞繞。
就算曖昧也透明,不摻雜任何玩笑般的小心思。
芳草路是坐落在居民樓裡的文化街區,種滿香樟的小巷穿插著,街邊開了許多新潮或文藝的小店。餐廳也多,除了本地家常菜館近年來多了不少bistro類小型餐廳,大都主打國際菜系,比如這家土耳其菜。
藍綠裝修很有夏日感,黃昏,光線黯淡,點上燈後竟有迷幻意味。
遊真報了手機號,被侍者領到最裡面的包間。
六人桌,沙發上已經有好幾個人,遊真才剛說了句“來了”,一個個小孩從角落站起來,激動得漲紅了一張臉:“翟藍哥哥!”
翟藍這時同樣地興奮:“丹增!”
男孩好像高了一點,還胖了一點,頭髮長了,衣著整齊,身邊還放了個嶄新的書包,看上去過得很好。他誇張地朝翟藍招手,又和身邊的人換了位置要翟藍挨著自己坐。
等坐下,翟藍才有空看向同一桌其他人。
餐桌對面頗有健身教練風范的壯碩男人翟藍是有印象的,他在遊真那張樂隊合影裡見過,知道是綠風的鼓手——因為身材實在太搶眼了。
“宋老師。”遊真給翟藍介紹,“健身愛好者,鼓手,哦對了,他正經職業是初中英語老師,你想不到吧?”
翟藍震驚:“老師?!”
男人聞言大笑:“你好你好,弟弟,我生日是1月1日所以叫宋元元。”
名字甚至有點可愛,翟藍瞥一眼他被肱二頭肌撐得鼓鼓的短袖,茫然點了下頭,暗暗地想這也太割裂了。
另個男人留著利落的短發,臉部輪廓硬朗,卻有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睫毛濃密,這讓他非常符合“第一眼帥哥”的定義。他穿著隨性,T恤配牛仔褲,坐在那兒沒什麽表情,見到翟藍也隻簡短打了個招呼。
“蔣放。”他自報家門。
翟藍:“你好……”
怎麽看著很冷酷?
“放放對第一次見面的人都這樣,別見怪啊。”滿桌唯一的女人開了口,非常大方地對翟藍舉杯致意,“我是丹增的姐姐,白瑪央金。小家夥自從到了成都以後就經常跟我提起你,翟藍,久聞大名哦。”
白瑪央金是典型的藏族美女,健康又明媚,小麥色皮膚,黑白分明的一雙杏仁眼,笑容讓人想起高原的陽光。
和照片裡不同,她這次沒編辮子,瀑布般的黑發直接披在腰間。穿得也簡單,白色緊身背心,闊腿牛仔褲,系一條黑色皮帶。央金戴了很多飾品,除卻一條細細的項鏈外,兩手三四個戒指,佛珠手串、銀手鐲到皮革手環層層疊著,複雜,卻不累贅。
倒是和遊真的裝束有點相似的複古范兒,時髦又個性。
尤其那個皮革手環,翟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刻的花紋貌似是什麽少數民族文字,外沿鑲嵌著一朵銀色蓮花,最中間好像是……
“紅瑪瑙。”央金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手腕大大咧咧地湊到他眼底,“好看吧?”
翟藍點點頭:“做工太細致了。”
央金得意地說:“那是,這個手環起碼有40年歷史了,我從玉樹淘的。”
“怎麽又換說法了?”低頭敲屏幕的蔣放敏感地抬起頭,“姐姐,您上次告訴我的是一個什麽土司家的小姐用過的清朝玩意兒?”
央金:“那個放在店裡呢,我可不敢戴。”
蔣放:“……迷信。”
話題就此打開,菜也慢慢地上了桌。
土耳其菜也是一堆咖喱、饢,外加各類烤肉,翟藍對香料濃鬱的肉類興趣不大,更喜歡那碗南瓜濃湯和烤饢。他吃東西不怎麽開腔,聽著幾個人你來我往地互相嗆聲,回味著微甜的香氣,後知後覺。
他現在和綠風樂隊一起吃飯。
聽起來好有面子。
可跟想象的也差太遠了,至少面前這幾個人雖然各有各的風格……
但只有遊真比較像搞樂隊的。
“我眼光確實好。”
翟藍腦子裡莫名其妙冒出這句話,然後把自己逗笑了。
幾個二十幾歲的坐在一起自覺地端起酒杯,拿的啤酒,好似不來一杯就白吃了頓飯。宋老師起哄翟藍也喝點,但遊真不讓,隻給他點了酸奶。
他像吃席坐在小孩桌,不過翟藍跟除遊真外的人都不熟所以樂得專心吃飯,那些社會人士的話題太複雜了:蔣放辱罵傻逼客戶傻逼領導,宋元元抱怨現在的學生家長太難處青春期小孩太難帶,央金則說生意不好做。
遊真不怎麽開腔,他更像捧哏,在朋友堆裡少了獨當一面的氣質,沒有和翟藍獨處時那麽開朗,也不去主動提起話題。
但看得出,他們之間關系是真的好。
翟藍羨慕之余,又忍不住想,“遊真和朋友聊得最多的居然是錢。”
暗自松了口氣,覺得在這種時候都絕口不提個人感情,央金他們也不怎麽找遊真聊這個,至少說明他對翟藍沒有隱瞞。
原來還有人真的不想談戀愛?
好奇怪,難道從來沒心動過嗎?或者心動了能忍住?
哪怕像遊真說的,隻兩個人單獨約會,吃頓飯,測試是否會有持續性的擁抱接吻的衝動,他也願意和遊真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