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趕時間,面對面坐在裝潢精致燈光柔和的餐廳裡,也不急著點菜。
盛千陵翻看了一眼菜單,將菜單遞給江裡,說:“點你喜歡的。”
他知道江裡討厭酸與苦,但許多湖北菜裡避免不了會放醋,想讓江裡吃得舒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點菜。
江裡斜倚在條椅柔軟的椅壁上,耷著雙眼翻看菜單。
前面幾頁全是店裡的招牌菜,圖文並茂,色澤鮮豔,看起來十分誘人。
江裡的目光從野生甲魚、荊沙財魚、松滋雞、堤角牛骨頭、泡蒸鱔魚、沔陽三蒸等一眾湖北名菜裡掠過,手指最終在臘鴨燜藕那頁點了點,說:“陵哥你吃這個嗎,天氣冷的時候吃,很舒服。”
盛千陵不挑食,看也不看就點頭:“我都行,你決定。”
於是,江裡繼續翻了幾頁,又點了個公安魚雜。服務員過來時,江裡才發現自己還沒點青菜,隨口問:“現在有什麽葉子菜?”
服務員介紹了幾樣,說有莧菜,上海青,泥蒿,空心菜等。
江裡忽然想到江海軍以前常買的菜薹,追問:“有沒有洪山菜薹?”
服務員客氣解釋:“菜薹最早也要一月以後才能吃,現在還沒有的。”
“哦。”江裡面露遺憾,隨口要了個空心菜,就遞回了菜單。
點完菜,江裡發現盛千陵坐在對面垂著頭淡笑,好奇地問:“陵哥你笑什麽?”
盛千陵很快斂了神色,柔聲說:“我以前聽說你們南方人點菜,點到最後一定要加一個純葉子的青菜,還以為是段子。”
江裡不以為然,拿熱茶給盛千陵燙碗筷,答:“這不是很正常麽。”
已經過了晚飯的點兒,餐廳裡客人不多,上菜也快。
沒坐多久,江裡點的三道菜被送上來,鮮香四溢,香氣撲鼻,讓人食欲大開。
但江裡貪戀這難得的見面時光,不自覺放慢吃飯的速度,吃幾口又慢慢和盛千陵聊幾句,總擔心這是自己的一場夢。
可時間的沙漏從不為誰停留。
江裡提心吊膽一晚上,終於抬起波光粼粼的雙眼,沒忍住問:“陵哥,你什麽時候回去?”
盛千陵聞言抬起頭,雙眼皮垂下一點,聲音變低了一些。
他說:“明天上午的飛機,下午要回隊裡報到。”
答案在意料之中,江裡也沒感覺到特別難過。他扯出一個笑臉,像不經意看向窗外的其它店鋪一樣,又收回眼神,說:“要不今晚就去時光打球吧,我充了一萬塊台費呢,就打1號賽台。”
盛千陵聽了有點意外,細想又覺得是情理之中。
江裡一直就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即使示好略顯笨拙,也總會有他獨特的方式。
盛千陵放下茶杯,點頭說:“好。”
從凱德廣場出來,他們輕車熟路往對面的樂福廣場走。
其實兩邊的道路有一條地下通道,出口就在時光台球所在方向的一樓電梯口。
但他們還是選擇了走地面,穿過熟悉的人行道,好像回味了曾多次一起走過這條路時的感覺。
武漢的深秋有著別樣的美感。
雖然秋風蕭瑟,樹葉落了一地,空氣裡總泛著沁涼的濕意,但不妨礙戀人手心裡的溫度。
江裡過馬路時,狀似隨意地抓了一下盛千陵的手,在充裕的綠燈時間裡,慢悠悠地往前走。
在光影變幻的街道裡,江裡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是第一次和盛千陵並肩走在這條路上。
恍然間又起了一層隱秘而悲觀的預感,好像這會是最後一次和他走在這條路上。
愛情讓人患得患失,異地戀更甚。
無論他怎麽努力地奔跑,距離他夢想中的2015年秋季去北京讀大專,依然遙遙無期。
盛千陵對江裡的心理渾然不覺。
走到樂福廣場一樓了,他才忽然開口說:“我舅舅還不知道我今天過來。”
江裡誤解了盛千陵的意思,很快說:“那我們換個球房?”
江裡的意思很明確,既然盛千陵明天上午就要走,今天晚上他就不打算睡覺,要和盛千陵一起通宵,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盛千陵笑起來,眼睛彎彎,在夜光的照拂下顯得格外好看。
他說:“不是這個意思,沒關系的,走吧。”
工作日晚上,時光台球的生意不好不壞。
喜歡某搖滾樂隊的那個收銀員小妹正在一張張清理今天的帳單小票,余光見有客人進來,臉上浮現標準的禮儀笑容:“歡迎光臨——”
細看是江裡和盛千陵,那笑容自然暈開,露出一排牙齒,歡快道:“是你們啊,好久沒來了!”
盛千陵在球房的幾個月,曾多次幫收銀員開門開燈排風,還送過她一百多顆棒棒糖;而江裡在這玩了好幾年,早和收銀員混得非常熟悉,兩人自然都十分受歡迎。
江裡挑起桃花眼笑,周身張揚氣質盡顯,又甜又野地說:“給我開1號台,我今天要最好最貴的台子。”
收銀員笑道:“好。”
盛千陵的球杆已經帶回北京,眼下沒有球杆用,就找收銀員借了根潘登平時用的。
江裡不挑球杆,還是和往常一樣,隨便挑了支皮頭看得過去的,就往1號賽台走。
1號台長期開著燈,當作照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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