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青末順著常月娥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右手肘道:“在石窟那邊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定要注意安全。”常月娥道,“我年輕的時候下到墓裡,腳下踩空,傷到了腰,現在都沒好。”
聊到這裡,常月娥突然問道:“對了,你們是哪個老師帶過來的?”
舒青末看向李莉莉,等她回答。
從輩分上來說,李莉莉是他的學姐,這個問題自然輪不到他來回答。他要是搶話,那倒顯得他愛表現。
“華南美院的鄭功勳教授。”李莉莉接話道,“我是他帶的博三學生,李莉莉,研究方向是魏晉時期壁畫。”
介紹完自己,李莉莉又看向舒青末道:“他是我們繪畫系的大四畢業生舒青末,在色彩上很有天賦,鄭教授特意把他帶來,現在我們小組的進度比其他壁畫小組的進度都要快。”
“看來老鄭還挺有想法啊。”常月娥看兩人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帶兩個學生過來,一個理論派,一個實踐派,都備齊了。”
李莉莉和舒青末對視了一眼,默契地沒有提他們小組還有一個“隱形人”。
其實舒青末和常月娥之間還有一層關系。
他的爺爺曾經被國家請去北京博物院,主持修複一批珍貴的古畫,而那時候常月娥也在博物院裡工作。
如果這時候舒青末把這事說出來,肯定能和常月娥拉近關系,但他想到閻宗琅告誡他的那句話,出牌要看準時機,而現在這張牌還沒有到打出去的時候。
成功把視察組接到石窟上後,舒青末和李莉莉兩人總算可以放松下來。
鄭功勳讓他們回酒店休息,兩人也沒有在石窟上多待,直接返回了下榻的酒店。
一起吃過晚飯,舒青末和李莉莉分別回了各自的房間。
舒青末沒有立馬休息,而是拿出了今天上午收集到的資料,繼續研究他們小組一直沒有解決的一道難題。
2號石窟的天井上畫有佛教天龍八部的八種神怪,其中阿修羅的臉上用了一種介於青藍之間,又灰蒙蒙的顏色。
舒青末始終想不明白這層朦朧的質感來自什麽礦石粉末,就連鄭功勳也是毫無頭緒。
現在他們小組就只差這一個顏色無法敲定,其他顏色基本上都已經確定了下來。
在房間裡抓耳撓腮到深夜,舒青末還是找不到任何方向。
他索性把工作放到一邊,來到衛生間裡洗漱外加換藥。
此時胳膊上的紗布已經有些松散,舒青末繞開最外面的一層紗布,接著忽然發現他手中的紗布呈現出了兩種顏色。
最外層的紗布明顯偏黃,而裡面的紗布還是潔白一片。
考慮到新疆的地理環境,出現這種現象也不奇怪。
新疆風沙很大,有時舒青末只是好好站著什麽都不做,也會感到手上沾滿了灰塵,很不舒服。
新疆的女性習慣戴面紗,也有為了防塵的因素在裡面。
……沙子?
舒青末靈光一閃,在佛教當中,阿修羅是善妒、醜陋又好戰的護法神,他的形象更偏向貶義,所以在畫他時,繪畫者在珍貴的礦石粉末中混入沙子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一點,舒青末迅速給鄭功勳發了條消息過去,但這時時間已晚,鄭功勳沒有回復,估計是已經睡著。
第二天,舒青末起了個大早,在去石窟的路上,他順道收集了好幾袋質地不同的沙子。
等鄭功勳來到石窟這邊時,他已經調配出了三種跟資料圖上非常接近的顏色。
“加沙子?”鄭功勳看著石板上的試色,驚異地問道。
“對。”舒青末道,“我試了不同的粗細度,現在看來應該是這兩種,其他都可以排除。”
舒青末指了指桌子上裝有沙子粉末的兩個小碗,接著又道:“最後試出來有三種顏色都比較接近,但壁畫的褪色我把握不是很好……”
鄭功勳立馬戴上眼鏡道:“我來看看。”
三個小時後,經過反覆試驗,2號石窟天井部分的色彩終於全部敲定,進度比其他小組快了不少。
適時有人來通知小組負責人去會議室匯報工作進度,鄭功勳看著舒青末道:“小舒,你去匯報。”
“我?”舒青末愣了愣,“匯報什麽?”
“匯報我們組的成果啊。”鄭功勳道,“今天是給常院長的視察組匯報,壁畫組應該只有我們完成了任務。”
“給視察組匯報?”舒青末直接傻在了原地。
“沒事。”李莉莉寬慰道,“如果你以後讀研讀博,多的是時候需要匯報。”
“可是我……”沒匯報過啊。
鄭功勳拍了拍舒青末的肩道:“你先聽聽其他人怎麽匯報,跟著說就是了。”
舒青末很快冷靜了下來,他點了點頭道:“好。”
臨時搭建的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圍坐在一張長條形的會議桌旁,常月娥坐在會議桌一頭,一邊聽各個負責人匯報,一邊記著筆記。
舒青末同樣也在做筆記——為了組織語言。等到他發言時,他基本上已經打好了草稿。
“各位領導好,我是舒青末……”
舒青末剛一開口,就有不少人偏過頭來看他,應是好奇鄭功勳怎麽不自己做匯報。
“……截至目前為止,我們總共確認了十八種顏色,即2號複刻窟天井部分的所有顏色,圓滿完成了第一階段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