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悅指尖落下。
發送。
她重新換上一副好姐姐的表情,坐過去關切地訊問道:“當真要分手,不後悔?”
沈辭安不說話。
言悅長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當初和好之前是誰整日裡要把人纏著,人家顧征本來就不想複合,某人霸王硬上弓,把人給睡了,又不肯負責。”
“我沒有不肯負責!”沈辭安生氣地辯解道,嘀嘀咕咕地說她不知道顧征今天是有多過分。
今天吵架的事情整個顧氏幾乎人盡皆知,上上下下就沒幾個人不知道顧征被打了一耳光。
那些事情就像是在兩個人之間埋了個定製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炸,言悅對此感到毫不意外。如果換成是她,她也不敢把事情真相告訴對方。太喜歡有時候會變成負擔,總為對方著想,什麽事情都埋在心裡,對感情來說不是好事。
“美其名曰是不想讓對方傷心,實際上就是自己是個膽小鬼,怕面對現實,不敢接受自己的脆弱。”
這兩個字觸及了沈辭安的痛處。
“姐!你怎麽也這樣!到底誰才是你親弟弟啊!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我胳膊肘往外拐?”言悅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捫心自問,到底誰胳膊肘往外拐?喜歡人家的時候誰都不能說顧征一句不好,現在吵架,就全成人家的不是了。我真要幫顧征,早把你五花大綁地送回他床上,還能留你到現在?”
沈辭安輕嗤,感情中的是是非非哪裡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的,於是難得再辯解。
言悅也知道他固執,決定了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她現在隻寄希望於顧征,趕緊把人弄走,省地後知後覺地又難過起來,哭天搶地地要回去。
手機收到新的信息。
沈辭安用余光瞥了一眼,裝作沒有看到是顧征發來的信息。
“我下去一趟。”
等到姐姐出門,沈辭安立刻汲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去陽台。言悅的房子從陽台能看見小區大門,他隱約看到門口停著顧征的車。
言悅合衣與顧征在門口攀談,也不知道在聊什麽,顧征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頭往陽台的方向看去。
沈辭安立刻蹲下身,藏了起來,心裡緊張地像打鼓。
要說缺點,他覺得自己這個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衝動,喜歡一個人來得太衝動,追求一個人也來得太衝動,出國以及現在,都是過於衝動的結果。
他是能理解顧征的,顧征會因為那件事產生愧疚感,想要用盡全力地從各個方面替他彌補遺憾,而這些正是沈辭安不希望發生的。所以他才一直不肯如實相告,如果這件事當真能瞞一輩子,倒也罷了。
事實不是這樣。
芬恩帶著過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把他們倆都拍暈了。對於顧征,沈辭安不得不承認,曾經是有一段時間遷怒於他,然而這種遷怒並沒有持續太久,車禍的調查結果證明了那只是一場意外。
機車黨在道路上橫衝直撞,而他也因為開車走神而導致車輛側翻,幸而是除了他自己,沒有別人受傷。
他有過不敢面對顧征的時候,但那是以前了。
讓他放下心結的不是心理醫生,任何治療手段都是輔助,藥物只能幫助他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情緒,真正讓他放下的是當他踏上回國這條路,和顧征再見時那種久違的愉悅感,讓他知道自己最放不下的其實是顧征。
那是他最好的藥。
他跑回客廳,匆匆收拾了行李,連鞋子都忘了換,往小區門口飛奔。
“辭安?你怎麽下來了?”言悅在樓下撞見他,有些詫異。
沈辭安扭捏著把行李箱放到身前,“他不是來我了嗎?跟他回去唄,有台階下幹嘛不下?”
“你剛剛不還在說顧征過分嗎?”言悅苦笑。
沈辭安聳聳肩,自嘲道:“說到底,他也是為了我才這樣。”
說完他便拉著行李往外走,想好了等會兒該怎麽給顧征台階下,他想說申博也不是個什麽糟糕的壞主意,雖說不能再上手術台,但還是可以當醫生啊。
有顧征在身邊,他有勇氣去克服那些藏匿在幻想中的困難。
可等他走到小區門口,臉上預備好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門口沒有顧征的身影,而那輛剛剛還停放在小區門口的車,此時已經沒了蹤跡。
顧征沒有等他?
他抓緊了行李箱,不敢回頭去找姐姐討要一個答案。
“我先回去了,你要去哪,自己做決定。”言悅眼裡泛起一絲心疼。
大家都是成年人,沈辭安已經到了而立之年,感情不是兒戲,不是衝動,每一個決定每一個選擇都要深思熟慮,不是所有人都有時間和精力去小心翼翼地維護一段感情。
他一個人坐在小區門口的長椅上,身邊是他的行李箱,穿著拖鞋,腳背有些冷。他顫顫點燃一支煙,眼底有一圈紅。
“安,你還好嗎?”
有些別扭的普通話出現在頭頂。
沈辭安甚至不用看都知道對方是誰。
經過這段時間輪番的信息轟炸,他知道芬恩掌握他現在的所有信息,家庭住址朋友關系,不管他身處何地,芬恩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因此他絲毫也不意外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
不在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