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他把整顆沉甸甸的心都捧出來想要送給別人,別人卻是屁股一拍走了乾淨。可他生性執拗,不肯把心收回去,就一直這麽捧著。
看到沈辭安的手腕微微發抖,李老這才放過他。
“做長輩的給你提個醒,感情這東西是消耗品,耗光了就沒了。人心被傷過一次,無論怎麽樣都有道坎,給你點臉色你就受著,他是在給自己台階下。”
“晚輩明白。”沈辭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微微弓下身,“多謝李老。”
茶樓臨窗的位置,玻璃擦得一塵不染,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顧征身上,
心動了一瞬,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加快了。
“顧總。”他雙手遞出名片,微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見面了。”
藤椅發出咯吱的聲音,顧征眼底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但明顯是帶著的怒氣道:“我昨天說什麽,你聽不懂是吧?”
“聽懂了,所以我是湊巧路過,沒想到和顧總有緣,這才又見面了。”他面不改色,依舊雙手拿著名片。
顧征抽了抽嘴角。
像是一擊重拳打在棉花上,軟綿綿地,心裡不舒坦。
顧征低低罵了聲,接過那張簡樸的名片甩在桌面。
“沒事兒了就滾,別在我眼前礙事。”
“既然這麽湊巧,又這麽有緣!”沈辭安一點也沒客氣,分毫也沒看對面空出的位置,一屁股坐在顧征身邊。
顧征像是觸了電,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沈辭安刻意矮了一截,稍仰著頭,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關於眾安的事,我昨晚特地拜托公司加班趕出一套方案,不只是收購,還有重整計劃,雖然只是個草案,但還是希望您能看一看。”
顧征今天穿得很隨意,手臂時不時蹭到沈辭安的襯衣,摩擦出細微的靜電。
他想往旁邊挪挪,但實在是一點空間沒有。
沈辭安說什麽他沒聽見,似乎全身的觸覺都集中在了手臂上。他僵硬地將手臂抬起來,沈辭安卻又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不好意思!”
幸好杯裡的水不太多,僅僅是將襯衫袖子打濕了,顧征剛想松一口氣,沈辭安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
隨著紙頁翻動,帶有紋身的手腕也輕輕扭動,圖案因為皮膚過於白皙而看不太清,但能隱隱看出青色的血管,咫尺間,顧征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脈搏,脈搏跳動,像是將濕氣也傳遞過來。
盯著紋身看了許久,圖案上的兩隻交頸公鹿讓他心頭一顫,唰唰幾聲,顧征扯了一大堆衛生紙扔到他手上。
“沈辭安,到此為止,不要再繼續了。”他咬牙道。
這時候李叔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在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顧征立馬站起身,“李叔,他馬上就走。”同時轉身就去叫保安。
沈辭安將資料整理好,在保安到之前站了起來。
“叨擾李老和顧總了,晚輩這就走。”他對著老人淺淺鞠了一躬,又將一個看似廉價的紙盒放在了顧征面前。
這次他走得很直接,轉瞬間就消失在拐角。
顧征愣愣看了一會兒,下意識摸了下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手臂上沾有那人身上的氣息,腦子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那兩隻交頸曖昧的公鹿,實在很難讓人不想歪。
對於外科醫生最重要的手,卻有那麽輕浮的紋身。
“抱歉啊李叔,讓你見笑了。”
“不看看是什麽嗎?”老人看向那個紙盒。
“我不在乎。”顧征冷冷道。
老人哦了一聲,隨後喊道:“服務員,來把這些東西都扔了!”
顧征一把將東西摁住,喉結上下滾了滾,“我自己去扔。”
老人看了眼旁邊的垃圾桶。
顧征:“……扔遠點,礙眼。”
收拾桌面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那張名片,想了想,一並帶走了。
眾安的價值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也不否認,現在的眾安就是個爛攤子,收拾起來很麻煩。
老顧總一生未婚,他是被收養的,算是應付差事,養得很糙。小時候讀的公立學校,沒人知道他是顧家的小少爺,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所謂的優越感。
一周三塊錢的零花錢,他最喜歡吃學校門口的缽仔糕,五毛錢一個,對他來說算是奢侈。
A大門口也有一家,和小時候的味道很像,只是他不是小時候了,覺得吃這玩意兒幼稚,那時候十八歲,正是自認為成熟的年紀。
沈辭安追他的時候心很細,知道他喜歡又不好意思去買,於是每次見面時都會帶給他,表面再三拒絕,內心接受得很坦然。
他期待每一次的見面。
後來覺得,是不是沈辭安追得太容易,五毛錢就能騙到手的愛情太過廉價,所以覺得說句分手都是奢侈。
打那之後,就再也沒吃過。
他坐在沒人的地方,用竹簽穿起一塊,小小咬了一口,鼻子突然酸了。
他從沒見過這麽樸素的名片,空白佔了大部,有用的信息幾乎只有姓名和電話。
手指輕輕在上面摩擦,突然感覺到一處不平整的凹陷。
“你好,請問有鉛筆嗎?”
服務員從口袋裡拿出鉛筆遞出去。
“謝謝。”
他快速地在不平整的地方塗了幾遍,先前的茶水濺了一點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