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有些人在長大成人的過程中,是發展不出來感知他人的能力的。
他們站在人群中,是天生的旁觀者,感情淡薄,欲望低下,乃至於同理心缺失。
發展到程度更深,那就是人們所說的反社會人格了。
當然他不是指霍宇川是那樣。霍宇川說自己臉盲,即他記不清一切不太熟的其他人。
萬一他就是單純地不想記,而自己情感遲鈍地並沒有發現呢。
而他很少出現情緒。這也是他比同齡人沉靜持重的原因。
季瑾原本落後他半步,這會忍不住追上前與他並肩。
霍宇川正在看著前方的路,側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宇川。”
“嗯?”
耳邊蟬鳴陣陣。霍宇川熱得有些煩躁,就聽季瑾的聲音有些突然地發問:“你喜歡武術嗎?”
“……”
他忽然來這麽一句,霍宇川沒有回答,只是側眼瞥了季瑾一下。
季瑾解釋道:“我早上看到你在練拳了,很厲害。”
又隔了一會,霍宇川才回答。他普通地說:“沒有喜歡。”又加一句:“也沒有不喜歡。”
他跟那些自己報興趣班的人不一樣,只不過因為正好是霍師父的孫子,所以從小練到大,這麽練過來了而已。
“……這樣啊。”
兩廂無話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季瑾像是閑聊似的,隨意問道:“那你平時都喜歡做什麽呢?”
霍宇川說:“訓練。”
“嗯。還有呢?比如遊戲,比如別的運動。”
“……”
他這個問題還是讓霍宇川安靜了兩秒,才回答:“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
他身邊的季瑾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
“宇川啊。”
“?”
“不是沒有。”
他的聲線清澈明朗,可靠又溫柔。雖然身高上比他矮了一頭,但氣場上還是一個大哥哥在溫和地糾正他說:這樣做不對。
“不是沒有,是還沒找到。每一件事情都去試試吧,如果你想找的話,那就能找到。”
霍宇川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他安靜地和季瑾對視。
“宇川。”他溫和卻又語氣鄭重地對他說:“你才多大?”
季瑾覺得他應該是聽進去了,於是面露滿意。他忽然一拍掌:“好!決定了,那麽你從明天起就先來跟我學跳舞吧!先從這個開始!”
“……”霍宇川低頭看他,暫時沒有開口,面色逐漸變得微妙。
兩人不說話地對視片刻。是季瑾先繃不住笑出來。
因為他長得漂亮,一在誰面前笑起來,那種洋洋灑灑的,蠻橫的美根本像是兜頭衝人潑過來似的,無可招架。
他眉眼間融化開風和日暖的笑意,帶笑的瞳仁仿佛是落了花瓣的清潭,澄澈的,含著情。
白皙下巴上的一點美人痣,那也像在蠱惑人。
並不讓人感覺他在笑話誰,而有種讓人移不開眼,想一看再看的魔力。
霍宇川的目光在他的笑容上停留了兩秒,又避開來。
“你看,這不就有不喜歡的事了嗎!”他哈哈大笑,十分自然地伸手,要去拍拍霍宇川的肩頭。
取快遞耽誤了一會功夫,這會的日頭已經完全升起來了。氣溫攀升得迅猛,這條過於安靜的鄉村公路上,只有他們站著的兩人。
季瑾為了夠到他,不經意間往前走了半步,白球鞋的鞋頭磕了一下對面霍宇川藍白色的運動鞋。空氣過於安靜,兩人都感受到了這一下的震顫。
白球鞋抵在那不動了,於是兩人始終都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擠壓感,來自對方的。
霍宇川顯然比他要沉默穩當許多,被踢了也仍然一動不動,沒有分毫反應。他一雙墨黑靜謐的丹鳳眼從高處看著季瑾。
耳邊聒噪無比的蟬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四周安靜,連一絲風也沒有。
季瑾的手都快要懸在他的肩膀上方了,下一秒,就見對方寬厚有力的肩頭不自然地微微一動,緊接著立刻穩住了。
快得像是錯覺。但季瑾確實看見那一幕,他都有些驚了:這小子剛才絕對是想要後退避開了吧!是故意的吧!
但事已至此他現在也不好收回了。季瑾隻好裝作不知道一般往前,手掌貼著摁上他肩膀的皮膚。隔著一層薄薄布料。
很輕地。像烈日下的薄冰消融,在他肩頭轉瞬即融,季瑾的手就離開了。
鋪天蓋地巨大的蟬鳴聲瞬間又回到了耳邊。
季瑾根本沒那麽緊張的,卻也在完成這一動作後如釋重負。
他把一切歸咎於是霍宇川的目光中那不容忽視的重量。
“……走吧。”季瑾說。
“嗯。”霍宇川應了。
跟著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季瑾心情有些唏噓。
原來霍宇川這麽抗拒的嗎,他這個當哥的都沒發現。
而且昨天還無知無畏地硬喂了人家吃西瓜。季瑾有點想扶額。
但他剛才已經若無其事地把力道放得最輕了。
兩人變熟之後就不太好再像那樣做了。既然宇川不喜歡,以後還是注意一點好了。
久等了對不起!!!
雖然對不起但是請給我海星!!!(禮貌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