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眠閉了閉眼:“行,去。去完跟我回家。”
他讓醫療直升機直接把陸朝空帶去了一家私人醫院。
這是池家名下的產業,前世紀拾煙的死就是在這裡被掩蓋成了車禍。
紀拾煙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大概在對著池眠說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就驟然回到了前一世、禁錮在軀體裡不曾擁有自由與自我情感的那個靈魂。
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中,ICU幾個字母的亮綠色光芒刺痛了人眼眶,紀拾煙注視著那扇門緩緩關上,而後仰著頭靠在椅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般閉上了眼。
池眠已經擦淨了手,但他不太敢去碰紀拾煙,猶豫了片刻,還是靜靜地坐在了他身邊。
“煙煙。”
紀拾煙闔著眼,一動不動。
池眠也沒想著他能回應自己,而是貪戀般不可置信般、怔怔注視著紀拾煙的側顏:“煙煙,你真的回來了……”
“我怎麽這麽傻,你和煙煙那麽像,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就是你啊……”
“嗯。”
紀拾煙沒有睜眼,卻接話了:“所以我不止一次差點被你要了命,就是因為我和你心裡的‘紀拾煙’很像,但你終究沒有認出我。池眠,我已經不是紀拾煙了,放過我吧。”
池眠瞳孔縮了一下。
他伸手,直接攥住了紀拾煙的手腕:“不可能的,煙煙,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我彌補你受到的所有傷害,但我不可能讓你再去找陸朝空。”
一條人命,怎麽彌補。
紀拾煙很清楚池眠知道自己是紀拾煙後,就不會再放他走,說出這話也沒有抱什麽希望。
他“哦”了一聲。
空氣又陷入了寂靜,兩人都很清楚提到這個話題會是這樣的局面。
池眠望著紀拾煙的面容看了一會兒,突然道:“煙煙,我把KPG的人叫來陪陸朝空,你和我回家。”
頓了下,他放軟了語氣:“可以嗎?”
紀拾煙卻渾身一顫。
他睜開了眼,淚水止不住地流淌而出。
他的戰隊……
陸朝空能不能恢復到之前的巔峰狀態還是個未知數,沒有兩個月連最基礎的健康都到不了,自己要跟池眠走,他必定不會讓自己再回KPG。
賽季中途失去了下路組,接下來的比賽他們怎麽辦,不是轉會期根本來不了頂尖選手、從二隊提上來的ad,這麽短時間和其他人能磨合成功嗎?就算磨合成功,KPG從來都是以ad為絕對核心位置,新ad能夠勝任這個C位、能夠帶他們贏下接下來的比賽嗎?
都怪自己。
三年來的KPG一直都是好好的,問鼎世界之巔,統治著LPL,連人員變動都不曾有過。
而自己一重生,不但輔助位打一半人走了,連ad、連隊長都被自己影響而在夏季賽這麽重要、衝世界賽名額的賽程階段打不了比賽。
——都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回到從前的狀態。
那樣的天才選手,那樣聲名顯赫萬人仰慕的世界第一adc。
紀拾煙把臉埋在了手心裡,不敢大聲哭,只能小獸般發出嗚咽,淚水順著指縫滑落,一滴一滴打在衣服上。
看著紀拾煙突然就痛哭了起來,池眠愣了半晌,而後迅速把男生摟進了懷裡,連聲安慰:“煙煙,別哭……煙煙,你想打比賽我現在就讓你回CJ,首發輔助位,可以嗎?”
紀拾煙真的想池眠去死,他埋在掌心裡流著淚的眼有一閃而過的恨意,卻什麽也不敢說不敢動。
他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抬起頭:“顏鬱呢?池眠,你真是好笑,說著隻愛我一個,不是對別人也愛得真切,煙花放得那麽好看。別給我說你就是玩玩,那顏鬱對你的感情你要怎麽辦?就這麽隨便拋下他?”
“我……”
池眠想起來自己帶著顏鬱的約會被紀拾煙撞見過,痛苦地閉了下眼:“我不是……我和他,各取所需而已……”
“是啊,各取所需。你覺得他和我像,把他當成了我,這是你的需求,可你自己說,他想從你這裡想得到什麽?”
池眠被問住了,愣了好久都沒有接上話。
紀拾煙看著他,突然笑了下:“你也說不上來吧。顏鬱從來不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麽,他就是喜歡你。”
“所以放過我吧,也是放過你自己。你有真心愛你的人,顏鬱他各方面都比我強,我不但懦弱我還不懂什麽是愛,何必守著前世那點回憶讓你和我都痛苦呢。”
“煙煙……”
池眠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真的覺得紀拾煙變了好多,變到讓他陌生甚至害怕,經歷過一次生死,真的會讓人變化這麽大嗎。
可他不知道,短短幾個小時前的紀拾煙還在對他有本能的驚懼與逃避,昨天的紀拾煙還在對陸朝空鬧小脾氣,前兩天的紀拾煙還在抱著陸朝空親吻與撒嬌。
很多時候,人的長大與成熟只在瞬息之間。
紀拾煙重新閉上了眼:“我不回去打比賽。我本來就是個該死之人,我不想也不可能去替換別人的位置。”
“說得好聽,你怎麽可能讓我打比賽,你只會把我關起來,讓陸朝空找不到。”
“池眠,因為在孤兒院那兩年我對你的照顧,我的兩世都被你毀了。就這樣吧。”
說完這句話,紀拾煙就再次閉上了眼,不再看池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