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雁今深呼吸口氣,認真觀看。
他打定主意要看看對手怎麽樣,然後隨著觀看,他抿著唇,壓力逐漸變大。
他並不是很喜歡看文藝片,但隨著劇情進展,當演員之間的演技飆起,他深切感受到了那股壓力。
前方,世界一流的影評人們正仔細看著電影。
俞雁今緩緩吐出口氣,第一天就感受到對手有多——
“張嘴。”
一顆草莓糖塞進嘴裡,指腹在唇邊一觸既分。
俞雁今嘴巴酥麻,怒瞪櫪越錚。
櫪越錚又從他高定西裝衣袋裡摸出一小包牛肉干:“要吃嗎?”
高大上的觀影氣氛一下被打破。
仿佛這不是嚴肅打量對手的時刻,而是看什麽肥皂泡沫劇。
“不吃!”
俞雁今抿著唇,一眨不眨看電影,絲毫不理會旁邊的誘惑。
櫪越錚摁了摁眉心,目光隨之落在熒幕上。
這是一部典型的文藝片,探討人性。
男演員飾演正被失業、離婚、住房壓力困住的中年男人,女演員則是被家庭、婚姻、工作困住的女性。
故事講述的是兩個同樣困境的人在屬於中年的壓力裡相遇,隨後各自重新找到自己的故事。
這種片最看重演員演技和相互張力。
但男主演過於想證明演技,張揚得和生活事業一塌糊塗的角色反而矛盾,女主角竭力塑造,卻和男主仿佛隔了一層,各飆各的,處在兩個次元。
好的演員相互成就,而恰好配合不夠的演員,演技再好也拉跨。
櫪越錚手指點在牛肉干包裝上,腦海裡是斯特電影節周遭的遊樂點,最後定格在大屏幕上最終和自己和解的男主角臉上。
要是他沒記錯,這一屆斯特電影節爆冷,主委會最看好的這部電影最後只有女主角拿了獎。
“啪啪啪。”
在熱烈的掌聲裡,電影落下帷幕。
俞雁今認真做好筆記,拽著櫪越錚走出來,雄赳赳氣昂昂:“我們去看下一部。”
他打了雞血一樣,抓著櫪越錚從上午看到下午夕陽快落下,足足看了五部後,暈乎乎走出電影院。
腦海裡是五部電影畫面交替循環閃過,第一部 電影講的什麽來著?
剛才那部電影劇情想要表達什麽啊?
他默默的和對面那隻蠢呆呆啃麵包的小鴿子對視,悲慘的發現自己看太多,反而失去了審美能力。
所以他花了一天到底幹了什麽?
櫪越錚走過來:“晚上想吃什麽?這裡海邊有間餐廳不錯,要不要去?”
好吃的。
俞雁今眨眨眼,有點心動。
“港口那邊有遊輪可以海釣、還可以出海看鯨魚,嗯,還有海島度假屋,想去玩嗎?”
俞雁今在循環飄蕩的電影畫面和瘋狂誘惑的遊樂裡搖擺,最後把主辦方給的小冊子塞到櫪越錚衣袋裡:“去玩!”
他太蠢了!
電影節那麽多電影,這麽看下去什麽時候是頭?
而且他連《末世》都沒看過,能對比個什麽?
來都來了,看再多都是給自己壓力,幹嘛不開心玩幾天?
俞雁今扔掉壓力,徹底灑脫。
電影節上的電影在接連上映,來自世界各地的影迷們可以隨時選擇某一部電影去看,也可以在閑暇之余在周圍遊玩。
這並不是純粹看電影的地方。
甚至他還遇到熊尓穿著花襯衫和幾位國外的電影人在街頭喝酒閑聊,一點沒有他想象那種嚴肅緊張的氣氛。
俞雁今花了幾天時間終於懂了櫪越錚為什麽說這是約會和享受電影節,然後樂此不疲的享受起沙灘、海浪,潛水。
他和櫪越錚在一起那麽久,居然從來都沒有真的出來好好玩過幾天。
像是要把之前失去的全都補回來,俞雁今放肆的享受起周遭的一切。
在海灘牽手慢走、擁吻,在只有他們的小海島上肌膚相貼。一起玩海上降落傘、潛水,簡直浪到了極點。
然後不知不覺就到了首映式,俞雁今坐在第一排,第一次看到了大熒幕裡的自己。
他曾經看過《末世》,但現在卻發現自己好像沒看過。
賽博朋克和荒蕪沙漠既別扭又瘋狂的組合,那座拍戲時顯得低矮的小城在鏡頭裡被賦予了末日狂歡的色澤。
沙漠炙熱,陽光暴曬,但電影正題光線卻像陰溝裡的老鼠。
鏡頭很快從古老守舊的議會和新派爭執快速蒙太奇穿插過渡,鏡頭裡舞女笑得魅惑,衣香鬢影,絲綢、棉布和水晶交織,酒液拋灑瘋狂又炙熱,華麗得仿佛世界未曾末世。
但鏡頭快速遊走,城邊不起眼角落裡貧民窟裡有人麻木的躺著,四肢瘦得仿佛枯枝。
有髒兮兮的孩子腦袋比身體大,蹲在灰塵遍地的馬路邊乞討,也有為了酸臭的食物拚命廝殺。
一隻瘦得嶙峋入骨的手染著血液抓住泥沙,鏡頭外手的主人伴隨著挨打聲將染血的聲音壓入喉嚨。
明明陽光暴曬,鏡頭反而壓抑到了極致。
直到下一個瞬間,鏡頭突然一轉,呼嘯黃沙的破敗城牆上,穿著亞麻襯衫的少年支著身體靠在牆頭。
他纖瘦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身下。鏡頭直逼他的眼睛,給了一個逼入人心的距離。
那雙眼漆黑純粹,仿佛空洞又乾淨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