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篝火不見了。
“我跳下水去抱他。”
明危亭說:“他離我不遠。”
不遠處就是駱鈞在的救生艇,駱鈞朝簡懷逸急切地伸出手,那個人甚至完全沒有看到駱枳。
明危亭撥開水遊過去,海水冷得刺骨,他的手臂凍得有些使不上力,沒能一次就成功撈住駱枳。
駱枳醒著,那些洶湧的冰冷的鹹澀液體沒過他的身體,把他吞進去。
明危亭潛進水裡去抱住他,抱著他向水面上遊。
他們靠得很近,他的手臂攔在駱枳背後,駱枳的臉貼在他的頸間,有滾熱的液體大顆大顆滲出來,又被海水迅速同化成接近冰點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液體漸漸沒有了。
他低下頭,看見那團火冰冷地靠在他胸口,蒼白頭頸向後無力地折下去,已經沒有了呼吸。
駱枳永遠被留在了那片海裡,連同這個名字所包含的一切。
當那個照顧他的人過世,在作為駱枳活著的這些年裡,沒有人再對他說過喜歡他。
怎麽會有追星的粉絲,見到真人以後,都不知道要說一句喜歡他。
“所以不行。”
明危亭的聲音很輕:“只是演戲,不行。”
他撣了撣煙灰,海風立刻卷著那些灰白的碎屑投進水底,郵輪的照明燈映得漣漪細碎著星星點點地亮。
駱枳把畫遞給他,畫上一筆一劃歪歪扭扭地寫,我沒有做過壞事。
駱枳躺在黎明前的冰冷漆黑的沙灘上,迷茫地睜開眼,看不懂他的回答。
駱枳在他眼前沉進冰水裡,沒有向任何人呼救。
“他們要後悔。”
明危亭看著海面:“他們要一直後悔。”
他不會再讓那些人打擾那團火,沒有人配再去打擾那團火。但那些人必須一直後悔。
那些人不能再和那團火有關,但他們必須被扒開架在真相上烤,必須清醒著永遠自我折磨。
明祿在他身後答話:“知道了。”
“駱家那個女孩躲去了學校。”明祿說,“那位任塵白先生恰好在幫她聯系一個紀錄片的免責合同。導演手裡有一些證據,已經可以起訴駱家主這些年的故意傷害行為……”
明危亭點了下頭,他把煙掐滅,讓身上的煙氣徹底散盡,才回了船艙。
從他個人的意願出發,他不想那團火再和過去有任何一點瓜葛。但他畢竟沒有更多的立場,所以也沒有辦法這就去問對方,是不是願意姓明。
……
或者是挑個別的更好聽的姓氏,或者是乾脆不要姓氏。
這些事要等對方醒了以後,有完全明確的行為能力的時候,再自行決定。
所以明危亭也隻好暫時挑出駱熾這個名字。
駱熾在被救上來後就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溺水導致的心跳呼吸暫停因為救援及時,並沒留下更嚴重的後果。但醫生懷疑他的腦內有腫塊壓迫,才會導致聽力和其他身體機能都出了問題。
郵輪上的醫療水平畢竟不如陸地,明危亭準備在明天帶駱熾去醫院做檢查,所以今晚要讓他好好休息。
明危亭坐在床邊,他伸出手摸了摸駱熾的頭髮,那些頭髮軟軟地蹭在他掌心。
“晚安。”明危亭低聲說,“我叫明危亭,我是你的粉絲,在追你的星。對不起,過去沒告訴你這件事,我很喜歡你。”
這兩天只要有一空,他就會練習著對駱熾說很多次這段話。這樣等駱熾醒了,他就能像每個追星的人那樣說得很流暢。
他收回手,正要站起身,卻忽然停下動作。
駱熾的手指輕輕蜷了下,眼睫吃力地翕動了幾次,終於一點點睜開。
明危亭站在原地。
駱熾看起來不認識他了,這不奇怪。
根據醫生的推測,他們見面的那幾次駱熾的精神狀況已經非常差,腦內疑似腫塊的壓迫恐怕也有影響。
他們原本也不是很熟,所以沒關系,他可以再自我介紹一次,他已經練習了很多遍。
“晚安。”明危亭重新坐回去,“我叫明危亭。”
他說到這一句,忽然停在駱熾的眼睛裡。
駱熾的目光很茫然,眼底像是覆著層薄薄的霧氣,那是種沒有明確焦距的空洞,顯得瞳色更乾淨漆黑。
明危亭垂下視線。
他多花了點時間壓去對那一家人和姓任的生出的近乎陰鷙的冰冷戾意,這讓他追星的思路被打擾得很嚴重,好不容易練習熟練的話又停在半道上。
他其實思考過用更不合法的方式去報復,但不行,他正在學習做駱熾的粉絲,聽說粉絲不可以隨便給偶像抹黑。
所以他把這件事交給祿叔,他不會把這些人全綁起來扔到沒有人煙的荒島上。
“我叫明危亭。”
他握了握駱熾不帶溫度的冰冷手指,重新背了一遍:“……我很喜歡你。”
第26章 晚安
駱熾聽不見, 所以他慢慢地說。
明危亭看著駱熾的眼睛,他擔心這樣的氣氛會顯得太嚴肅,想要摸一摸駱熾的頭髮, 就抬起手征詢地等著。
……
再次醒過來的駱熾, 能給出的反應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