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懷逸的桌面上,剛好放了個下面的人新送來的U盤。
U盤裡有不少已經整理好的視頻。
這些視頻都和駱枳有關,是李蔚明那些無孔不入的粉絲收集起來的。
李蔚明自己的人在管理幾個攪風弄雨的大V,篩掉實在不能用的部分,再把這些視頻惡意剪輯扭曲描述發去網上。
任塵白拷貝了一份帶回來,他把那些惡意剪輯扭曲的部分作為證據發給了駱鈞,又把剩下的逐個拖進播放器裡。
任塵白戴上耳機,盯著屏幕。
被篩選出來用不上的素材,也就是即使通過剪輯指白道黑顛倒是非,也完全沒有辦法改變畫面本身性質的素材。
模糊的畫面晃了幾次才穩定,距離不算近,但還能勉強認出是駱枳。
駱枳坐在雨裡彈他的吉他。
吉他聲早比不上那場篝火旁的了,大概是因為駱枳自己聽不見,也可能是因為駱枳的心境終於有了變化。
駱枳自己沒察覺,他其實在那場雨裡有幾次險些失去意識,連頭和手都已經垂了下去。
駱枳被風推著搖搖晃晃,那把吉他險些就要從他手裡摔出去,又被駱枳驚醒似的牢牢抱住。
駱枳在四周找,沒有人知道他在找什麽,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駱枳什麽也沒能找到。
……
任塵白看著自己這場復仇的最終成果。
他昨晚就已經看過了這個視頻,他以為自己在檢閱和欣賞,但卻意外地生不出任何快意。
反倒是龔寒柔導演說過的話,沒來由地冒出來,在他腦海裡盤桓了一晚上。
後悔嗎?談不上。
他不覺得自己有錯,這是駱枳欠母親的。
他只是忽然覺得,或許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他想過要讓駱枳活著痛苦一輩子,可駱枳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倒是已經只剩了半條命。
任塵白想,他大概會找人給駱枳治耳朵。
他們都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時候,他也鬧累了。或許他不是不能假裝放下仇恨,假裝一切變故波折都沒有發生,假裝所有的事都還和當初一樣。
或許他並不是不能對駱枳好一點。
或許他可以假裝自己不恨駱枳。
任塵白早晚還會對付李蔚明,讓那個小明星為這些事付出代價——但目前為止,任塵白還需要利用李蔚明和簡懷逸,靠他們讓駱枳回來。
駱枳沒處可去,早晚還是要回來的。
等駱枳回來,讓他去給母親跪一個晚上,就讓這件事假裝被他們都忘了吧。
如果駱枳不願意回任家,他可以給駱枳安排一個僻靜些的公寓,或者是把駱枳送去療養院,讓駱枳在那裡休養……
……
所以駱枳去哪兒了?
任塵白慢慢蹙緊眉。
他看著那個模糊的視頻,看著駱枳在雨裡彈他的吉他,看著下面的進度條一點一點走完。
直到這時候,他才忽然意識到——不僅是他沒有正面回答駱鈞,駱鈞也一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駱鈞究竟看到了什麽,態度才會發生那樣的變化?
簡懷逸究竟對駱枳做了什麽不能饒恕的事?
他像是被某種奇怪的狀態魘住了,竟然直到現在才隱約察覺出不對勁。而當他發現這一點的同時,那種瘋狂滋生的不安竟然瞬間充斥了他的全部身體。
沒來由的,任塵白忽然想起那天被搶救的駱枳。
駱枳安靜地躺在床上,身體跟隨電擊器無聲騰起再墜回去,那具仿佛已經沒了任何生命氣息的身體怎麽比他想象的還要輕,輕得像是已經倒空了最後一點活下去的力氣。
所以駱枳去哪兒了,駱鈞那個廢物為什麽沒有把人看住?
駱枳現在的這個狀態,萬一跑丟了,會出什麽事?
駱枳會跑去哪?還能不能找回來?所以他究竟為什麽在這裡不緊不慢地浪費時間?
他究竟是被什麽魘住了?!
任塵白忽然前所未有地慌亂起來,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用力拉開會議室的門。
守在會議室外的助理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任總……”
“找。”任塵白用力攥了攥門框,他深吸一口氣,打著顫呼出來,“我之前讓你們找的那個人,繼續找。”
助理嚇了一跳,猶豫片刻才問:“……帶回來嗎?”
“廢話!”任塵白厲聲,“帶回來!他要是不肯——”
助理的確負責找過一段時間的駱枳,其實也多少找到了些線索,但之後就沒有了下文。
但那時候任塵白還只是漫不經心地隨口吩咐,也並沒催促或是詢問過結果,他們還以為這是個沒什麽要緊的人。
助理不敢再多問,心驚膽戰噤聲,等著新的安排。
任塵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用力按了按額頭,控制住音量:“要是不肯……就通知我。”
“我去接他。”任塵白說,“別傷他。”
“別傷他,別嚇到他。”
任塵白閉了下眼睛:“不急著帶回來,先就近把他送去最好的醫院,然後通知我。”
助理聽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連忙點頭應下,飛跑去辦。